第273节(2 / 2)

生随死殉 藕香食肆 2497 字 22天前

衣飞石头疼欲裂,面上却不动声色,养气功夫越发跟皇帝靠拢了。

衣飞琥瞅着他脸色起身,捡起衣裳穿戴整齐,放下自己卷起的裤管,小心翼翼地垂手立在一边。

家中长兄早逝,二哥又是权倾朝野的襄国公,幼时还有传艺照拂之恩,衣飞琥在衣飞石面前就跟儿子见了爹,恭恭敬敬大气都不敢喘。

“爹今晚回来么?”衣飞石随口问。

衣飞琥忙答道:“要回来的。爹昨儿才说了院子里有株梅花要开了,就这两天的功夫,想来不会错过。”

衣尚予是个很偏心的父亲。

衣尚予的私事要务,通常只交代给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从前是衣飞金,一度是衣飞石,鉴于衣飞石在家住的时候非常少,后来他就根本就不交代任何人——琥珀兄弟,他都不上心,也看不入眼。

就如出门这件事,当小辈的自然要守着出必告反必面的规矩,当爹的难道还要向儿子交代?

要的。衣尚予从前就会交代衣飞金,爹我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有事哪里找我。

衣飞石一度也有这样的待遇。

衣飞珀就从来没享受过跟亲爹谈心的乐趣,去请安也是干巴巴地说两句。

如今衣飞琥同样享受了大哥、二哥才有的特权,他只回答了一句话,衣飞石就知道了,衣飞琥不仅知道衣尚予的行踪,还和衣尚予处得很亲近——衣尚予甚至跟他说了梅花什么时候开这种闲话。

“给我收拾个住处,今夜我住府上。”衣飞石必须跟亲爹面谈了。

摸不清亲爹的心思,他怎么去跟皇帝回话?他跟皇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用性命负责。

难得与二哥亲近的衣飞琥也很高兴,立刻出门吩咐打扫房间。

他如今用的是衣飞珀的身份,镇国公世子,住的院子则是除马氏、衣尚予之外第三宽敞堂皇的地方,他把自己住的上房让了出来,自己住在侧厢,还问衣飞石:“有些功课求教二哥,二哥不嫌我吵吧?”

“行吧,瞧瞧你这些年如何了。”

衣飞石还记得三弟从前围在自己身边求教的勤恳模样,若论天资,衣飞琥比衣长宁更好一些,正是教了衣飞琥之后,衣飞石老觉得衣长宁是在偷懒,差点没把衣长宁冤死。

衣尚予没赶上回家晚膳,兄弟二人等了半个时辰,就开宴先吃了。

宴上喝了些酒,衣飞琥又忍不住跪在衣飞石身边,抱着二哥哇哇地哭,衣飞石嫌弃得不行,忍着恶心用手帕给他擦了眼泪鼻涕,想起百年之后合棺封穴之事,也多喝了一杯。

衣长宁忙完了差事回府,听说二叔在家里,顾不上洗漱吃饭就赶来拜见。

爷三个坐在一起,烧着火盆,温着酒,衣飞琥边喝边哭,衣长宁陪着抹泪,衣飞石拿出笛子,吹了一阙《清宵》,两个小的默默听着,都有些痴了。

衣尚予带着两筐子肥鱼回来,板着脸进门。

衣飞琥、衣长宁都赶忙起身施礼,衣飞石也收起笛子,上前跪拜:“父亲。”

衣尚予拎出两条肥鱼,支使道:“烤上。”

显然衣尚予也知道次子炙肉的手艺不错。

衣飞石哭笑不得,下人已经送来砧板剖刀。

他左手提着肥鱼,右手携着短刀,指尖轻轻滑动,众人就只看见一片飞闪的银光,只眨眼的功夫,鱼鳞尽褪,腮去肠除。下人提着水桶过来,他把两条剖开的肥鱼放在水里涮了涮,霎时间干干净净。

衣飞琥喝高了,打着酒嗝拍手:“好!二哥好功夫!”

衣长宁则默默跟着下人在准备炙鱼的炭火,跟在衣飞石身边打下手。

衣飞石将肥鱼抹上姜汁去腥,再捆了两根碧莹莹的小葱塞在鱼膛里,串上竹签,等着炭火烧起就架上熏烤。

衣尚予解了外袍坐在桌边,正喝儿孙温好的烈酒驱寒。

他知道衣飞石这两日必然会回家,也知道衣飞石必然要和自己面谈,没想到的是,家中也有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刻。多少年骨肉离散,不曾共聚天伦?

想起自己早逝的长子,衣尚予也不免多喝了一杯。

屋内酒香四溢,一片忙碌。

与此同时,太极殿。

“不回来了?”

谢茂极其意外地反问,“朕不是让他今夜一定回来么?”他答应朕要回来的!

秦筝低眉顺目尽量缩小存在感,小心翼翼地解释:“公爷说,有事没问清楚,得先和镇国公见了才知道端的。一直在长公主府等镇国公,这时辰就耽误了……明日一早必定前来请罪。求陛下宽恕。”

今天才开了禁,谢茂一下午都在想今夜要如何亲昵蜜爱,结果,衣飞石不回来了。

谢茂气得牙痒痒,又不能当着下人的面发作,憋着看了两个折子,气鼓鼓地吩咐:“歇了!”

第219章 振衣飞石(219)

衣飞金统兵一方时,衣飞石就跟在父亲衣尚予身边,做一个传令护卫顺带执役的小兵。

酒宴散场之后,衣飞琥与衣长宁都很懂眼色地请辞,衣飞石则和二十年前一样,服侍父亲回了书房。这么多年了,衣尚予始终在书房独住,出入的阶梯门槛都改成了滑行,衣飞石推着父亲坐着的轮椅,父子二人慢慢往书房走。

——衣尚予为何喜欢往荒野无人处垂钓赏景?还是因为他那双原本健康的腿。

离开长公主府,离开京城,离开所有耳目注视的方寸之地,他就能随意舒展行走,嗅比往常更清新的空气,看比往常更从容的风景。人在孩提时就学会了行走,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失去了行走的权力时,才知道站立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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