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尽的洪水滚滚而来,裹挟着无数深海士兵,声势浩荡。近百条长约数十米的怪鱼长鲸充作战船,在水中翻滚。两条一百多米长的怪鱼分伺南北,簇拥着一条展开足有数百米长的大章鱼,乘风破浪而至。
在大章鱼的两侧,紧紧跟随着二十多名毛发各种颜色的杀马特,这些是“骑士”。
——站在大章鱼头顶上的盛装女子,显然就是“王”了。
出乎意料的是,站在大章鱼头顶,地位最高的女人,身上没有一点儿海腥味。
她是彻头彻尾的人形。金发碧眼,肤白如雪,穿着薄如蝉翼的鲛绡菱花裙,手持洁白的权杖,在一种杀马特和鱼形怪状的簇拥下,拥有着难以言说的威严与气派。
地中海及大西洋东岸之王·深海帝国之权杖执有者·伟大尊贵的古菲亚殿下。
“当当,来不及了。”古菲亚冲容锦华露出恶意的笑容,眼底抹过一丝残忍的森冷。
容锦华背负的双手微微攥紧。
这么多年来,古菲亚一直在逼迫他,不止想要他的灵魂,更想要他守护的那件东西。
他不可能给。
海族所有能对灵魂施用的手段,他都完完整整地尝试了一遍。最难以忍受的,还是窒息。不会死亡的窒息,无休无止的窒息。有一时片刻清醒就无穷无尽折磨的窒息。
整整十八年零八个月。
他不曾屈服。因为,只要想念着那片生活在陆上的人们,他就无所畏惧。
儿子的出现让容锦华多了一块软肋。那是宿贞给他生的儿子,他和她生命的延续。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儿子的幸福健康。
问题是,不可以。
无论那块软肋被击中时让他多痛苦,他都不能对海族屈服。
他所守护的,是人类的未来。
容锦华脸上看不出惊慌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痛苦。
那是一种明知道必须牺牲挚爱的痛苦。
从古菲亚拿儿子威胁的那一刻开始,容锦华就知道自己逃不开的痛苦。
这一刹那,他宁愿先前父子相见的喜悦不存在,他宁愿孤独地被遗忘在这片草甸中,继续永世不绝的窒息。——只要儿子不曾来这个鬼地方。
对不起,儿子。你不该来。容锦华都不曾多看衣飞石一眼。
古菲亚志得意满,容锦华心如死灰。
谢茂和衣飞石两口子不一样。
他们都知道,只要衣飞石愿意,二人随时都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去。衣飞石身上编织了翡翠玉丝的高级制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诈尸的鱼人躺下去之后,衣飞石也不担心灵异事件了,挺认真地看鱼人的排兵布阵。
他这也是职业病,逛商场看见店员上岗前在门外喊口号做团队培训,他都要多看一眼。看电视时打开耕战频道,那更是除了谢茂吩咐,别人谁喊都不肯挪窝。
现在见到深海世界的兵阵,这被海水充斥的世界里,摆阵是全3d的,不止前后左右,还有上中下……和现代作战的空天配合还不大一样,衣飞石新奇极了,看得无比认真,一心一意找人家破绽。我要是有一队骑兵,怎么攻。我要是还有一队步兵,怎么攻。抢几条大鱼协同作战,能不能实现?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去拉住爸爸的手。”谢茂没好气地说。
衣飞石才想起,他也没机会和深海帝国的战阵对战,只要带着容锦华溜就行了。
“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衣飞石果然去拉住了容锦华的手。
他一只手始终拽着谢茂。另一只手就拉着容锦华。
古菲亚发出很怪异的笑声,猖狂又得意:“花,你的儿子,可没有你那么倔强。看看他吧,这样如花似玉的小模样,你舍得看见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吗?你舍得听他的哀哭求饶吗?”
容锦华对儿子很愧疚。
不过,他看着衣飞石的双眼,怎么也没看出古菲亚所说的示弱与惶恐?这娃一脸“爸爸我们说正事不用管那边的渣渣”表情啊!——那满不在乎的傲慢,和宿贞一模一样。
容锦华心念一动,小声问:“你妈妈……是不是给你什么杀手锏了?”
杀手锏当然有,不过,不是妈妈给的。避免节外生枝,衣飞石微微点头。
“确定安全吗?”
“安全。”
“那我们快走吧,东西不在这里。在这里早被抢走了。”
……您还真是相信老婆儿子呢。
衣飞石一手拉着一个,心中默念我要立刻回身体。
他在谢朝常年习武,意志力极其坚韧纯粹,发念时的专注力与普通人也截然不同。
几乎是在瞬间,他就拉扯着谢茂与容锦华飞出了烟水世界,直入岩层,万米深海,天地间日月晃动,下一秒,人就到了伦敦。
“停下了!”谢茂厉声阻止。
只差一点点,衣飞石就把谢茂和容锦华一齐带回了随身空间。
谢茂不怕容锦华知道随身空间的秘密,容锦华的肉身早在近二十年前就被火化下葬了,他的去处和河谷中的所有人类灵魂一样,都是轮回投胎。一旦洗去了记忆,就是另一段人生。
问题是,不管是他的随身空间,还是衣飞石的青玉简空间,容锦华一旦进去就沾染了因果。
沾染了因果的鬼魂无法再入轮回,要么飘荡在人鬼共存的世界,要么成为役鬼,供人驱使。诚然选择不入轮回做鬼修也是一条路,不过,那得容锦华自己去选择,而不是被迫离开轮回。
按道理说,衣飞石没有能力在半途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