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说起来,谢茂才是那个永远的保护者。
他要掌握权柄,他要执掌天下,他以玉旨纶音撑起一张广袤巨网,乾纲独断甚嚣尘上,只是为了让衣飞石舒展胸中抱负,皇皇天下肆意翱翔,永不为奸臣谗言所害。
——只要谢茂没有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失败,他对衣飞石的守护都从不打折扣。
在外人眼中,襄国公武艺绝高、战韬功显,宛如山峰一般,使人安心依靠、引为国之柱石。
在谢茂眼底,衣飞石始终是那个畏惧流言猜忌不得不孤独立于朝堂,承受敌国内朝双重压力,忠心耿耿且如履薄冰地扛起了天下太平的衣大将军。
谢茂不会让衣飞石独自去扛。
他只会让所有试图离间他与衣飞石、试图让衣飞石身败名裂的所谓“铮臣”,一一粉身碎骨。
衣飞石给了他第一世的忠诚,他就永远保护衣飞石。
这一世的小衣自幼没受过多少委屈,谢茂登基太快,衣家得以保全,灭陈之战打得顺风顺水,他注定苦难的一生还未开始,就被谢茂强行纳入宝盒之中,近乎昏聩地宠爱着。
谢茂喜欢这么对衣飞石。
他愿自己深爱了几世的小衣,永远心高气足,永远不知孤独郁悒为何物。
从前如此,日日如此。
※
谢茂所不知道的是,当他进入游戏之后,衣飞石借口有事,请岳云自便,回了楼上卧室。
卧室中漆黑一片。
衣飞石没有开灯,他才关上大门,卧室门锁自动落下,落地窗前所有帘子缓缓拉紧。
一切都像是被智能控制了。
然而,这间屋子是别墅里唯一没有安装智能系统的房间。
黑暗中,衣飞石走到床前,看着谢茂曾睡过的位置,眼底掩着一丝勉强按捺的敬畏。
随后他熟练又似陌生地掀开被子,躺在床上,手心里一枚青玉简缓缓上浮。
衣飞石小心翼翼地将青玉简放在被子里。
做好这一切之后,衣飞石利索地起床,身形一闪,凭空消失。
——他知道随身空间里有观景通道。也知道青玉简和随身空间连在一起。
如果他要做一件不能被谢茂知道的事,就不能让青玉简跟着自己。
衣飞石不肯定谢茂在游戏里会待多长时间,尽管根据这些天的经验,不到吃饭的点儿,不到精疲力尽,谢茂绝不会中途出来——可是,如果谢茂意外出来了呢?
把青玉简剥离身边,谢茂就算意外脱出游戏,也只能看见青玉简周围的一切。
衣飞石必须有一条退路。
他绝不会把青玉简带在身边,让谢茂有可能知道他的秘密。
他的秘密,太致命了。
※
鬼府,轮回池。
须鬼将与毋鬼将依然守在鬼门之前,看似亲热地聊着天,实则谁都不肯相让。
鬼府幽冥本是无主之地。
如水草丰沛之地,必有人兽杂居,自从鬼府始有轮回,幽冥之中就渐渐多了相伴而生的鬼差。
鬼差们依靠着鬼府存活,就仿佛逐水草果实而居的禽兽,鬼府的真正运行却并不需要鬼差们引导操作——轮回乃天之大道,随劫而生,又岂是区区鬼差能左右的?鬼府中,大鬼领着小鬼彼此争夺地盘,在轮回路上层层设卡,道道剥削,更类似于地下社团争夺地盘,借此渔利。
须鬼将和毋鬼将都想独占轮回池。只要谁的拳头大,轮回池就是谁的。
幽冥之中,时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两位鬼将长久地对峙,谁也不肯相让,谁也拿轮回池没办法。
——那一道看不见的鬼门,阻挡了所有的贪婪与野心。
就在漫无止境地等待中,鬼府突然传来恐怖的震动,血河水翻起九尺巨浪,白骨海中沉沦的冤魂发出凄厉的喊叫,阴湿的黑土簌簌开裂。一股可怕的鬼气汹涌袭来,所有低级鬼差受此鬼气所感,不由自主地发出瘆人鬼哭,一时间混乱无比。
须鬼将眼前一晃,发现鬼门之中出现了一道身影:“毋!”
毋鬼将已大汗淋漓跪在了地上,艰难地说:“……大判。”
须鬼将跟随的刘判是鬼府之中势力最强大的判官之一,他也不曾在刘判身上,感觉到如此汹涌的鬼气与摄力。他同样匍匐在地上,望着鬼门之中那道身影。绝不是判官。没有判官能这么强!
从未在鬼府之中,见过这一位……须鬼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是谁。
完全陌生的一道背影,鬼气缭绕之下,看不起侧脸。
衣衫也很普通。
唯有那一支携在手边的黑底洒金竹笛灯,闪烁着阴火,威压极大。只怕是难得的一件至宝!
须鬼将心想,回去查查典籍或是找老鬼问一问?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