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如果真如谢茂所说,根本就不爱他,也不在乎他了……
那他根本就不需要离开谢茂。
如今的时机下,离开才可能刺激谢茂松动前尘禁法,留下反而能安抚住谢茂。
爱,或者不爱,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保证君上顺利完成计划,脱出万劫。
他将松软的西式炒蛋沾上中式香醋,食物酝酿出一股淡淡的香气,嗅着这独属于人间烟火的香气,衣飞石客气地附和了谢茂的话:“是。我不需要任何替身,所有镜头我都会亲自拍。如果有需要,一些特技镜头我也可以代劳。”
阿鲁导演总觉得饭桌上气氛怪怪的。
可是,大家都很正常,谁也没故意阴阳怪气,到底怎么了?
这天的拍摄,依然被谢茂交给了阿鲁导演。
目前几天都在补拍管宣拍过的戏份,不需要谢茂亲自盯着。
谢茂只偶尔出现在片场晃一圈,盯个一两条,让衣飞石熟悉他坐在监视器后的感觉。毕竟,补拍的戏份结束之后,谢茂就要亲自监场执导,衣飞石必须适应在他统治下的片场工作气氛。
剧组忙碌地各行其是,谢茂在拍摄地逛了一圈,去了服化组的仓库,看因尺寸不合废了的戏服。
别的剧组没谢茂这么抠细节,主演的戏服稍微短了一寸半截,观众其实不怎么看得出来。甚至有比较节省成本的制作公司,会在几个戏里使用同一批戏服,交叉穿搭就能有完全不同的效果。
但是,谢茂和大部分观众的感觉不一样。谢朝生活的记忆太鲜明了,就和现代观众不在乎古装戏里戏服是否合身,走在街上发现任何人的衣服小了一码,裤子大了一码,都会觉得怪怪的一样,谢茂看见荧幕里各种不和规制、内衣外穿、这长那短的戏服,也会觉得各种不得劲。
看完戏服之后,谢茂回酒店,凭着记忆把做好不久的初级制服一一复原成戏服的模样。
随后,他带着这批“戏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店。
下午一点过,剧组刚吃完饭,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下午的拍摄,一辆大货车开了上来。
去而复返的谢茂此时也在现场溜达,接了电话之后,他通知服化组去做交接。
没多久,服化组总监田吉吉就气冲冲地回来了:“谢导,这事儿我没法交接!人家守着戏服,摸都不许我摸一下!”
谢茂笑了笑,说:“你带着人配合他把衣服做一个登记,看看有没有疏漏缺失。他这段时间就住在剧组,负责小衣的服装管理。需要什么衣服,你提前找他去取,不会耽误事。就当是专人专管吧。”
听这话就知道此人是谢茂的心腹,田吉吉只好憋着气带着助理去做整理。
新来的这辆货车车厢被改造得很干净,有电动步梯可供登入,里面安装着全自动挂衣架,密密麻麻都挂着岳云的戏服。开车上来的司机也负责管理这一车子戏服,根本不允许田吉吉和助理上前触摸,自己动手把戏服一件件亮出来做登记。
原本田吉吉极其愤慨,看完这一车戏服的质量也都服气了。
岳云落魄、乔装时穿戴的布衣素带不提,但凡是符合岳少将军身份的常服、军服、各式礼服,全都精致考究到了针脚,分明应该是新作的戏服,居然还有新旧层次,细致得让人叹为观止。
田吉吉是业内很有名的服化总监,审美及服饰知识都极其靠谱,本身还学过两年刺绣。
她很清楚,这一车戏服,价值不菲。
只是她很不明白,这才两天时间,谢导怎么就变出了这么一车子适合石董尺寸的戏服?
——莫不是谢导早就想好要诓石董来拍戏了?闹得这么鸡飞狗跳的,全是谢导给石董刨的坑?
※
晚上吃饭时,衣飞石见到了这位“从家里送戏服来”的谢茂心腹。
他不禁心里苦笑。
这不是个人,而是一只鬼。
鬼修米粉。
那么多初级制服变幻的戏服,谢茂不可能放心交给服化组管理,他需要一个自己人来负责。
在涉及衣飞石的问题上,谢茂不信任容家,不信任特事办,只信任自己。然而,他和衣飞石捆绑得太紧了,从前他甚至会有意和衣飞石共享朋友和下属。思来想去,谢茂把正在潜修中的米粉找了出来。
唯有米粉与众不同。
米粉上了谢茂的摄灵图册,绝对效忠谢茂,永远都不会被衣飞石策反利用。
谢茂将衣飞石提防得何等严密,由此可见一斑。
米粉跟在谢茂身边潜修年余,有谢茂功法相助、随时解惑指点,修为突飞猛进——
鬼修和普通修士本就不同,纯灵体的鬼修在吸收力量时更迅猛方便,也少了许多皮囊肉身带来的迷思困惑引诱。不过,鬼修进境虽快,根基却不太稳。同一境界上的鬼修远不如人修能扛能打,通俗一点的说法,鬼修防御低,容易被暴击。
现在米粉已经能行走在阳光下,且长久地保持人形,所以谢茂能让他出来办事。
“石少爷。”米粉甚至能在衣飞石的瞩目下淡定自如地打招呼,丝毫没有被一眼瞪死的危险。
——须知衣飞石目前修为尽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神目。稍微修行浅弱的鬼物,出现在他眼前就会化作灰烬。这是他独属于阴天子的威能,命里带着的霸道,穿着什么皮囊,废去多少修为都一样。
衣飞石笑了笑:“你来了。”
吃饭时,他与米粉简单交谈了几句。米粉很客气,这种客气显得生疏。
衣飞石认为,米粉很可能还负担着监视自己的任务,毕竟是只鬼,耳聪目明,能瞬息千里,论及追踪线索寻找逃逸目标,鬼比狗好用千百倍。
如此用心良苦周密,只是为了把自己拴在身边。衣飞石念及此处,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他觉得,那是他算计谢茂的后遗症。如果不是他在小世界算计了君上,让君上习惯了他数十年的陪伴,君上素来逍遥自在,万事不萦于心,此时又怎会受此患得患失的煎熬之苦?
拍完夜戏之后,谢茂与衣飞石同乘一车回酒店。
谢茂的态度很平和,偶尔和衣飞石说两句工作上的事,回房间之后,洗澡上床,流了一身汗。
——隔壁的房间安排好了。
谢茂没有赶衣飞石去隔壁睡,衣飞石考虑再三,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