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谢茂将飞梭挪到宰牲池前,伸手抚摸着宛如一团雾的池子,默念摄魂真诀。
宰牲池前,一个厨师正在飞快地宰鱼去鳞。
华夏人除夕宴讲究年年有余,“鱼”必须出现在餐桌上。为了防止不长眼的二傻子把这道鱼吃个精光,这道菜最好做得好看不好吃,必须让这条鱼“余”到新年。
——要做得好看,从杀鱼的时候就得开始下功夫了。
这厨师正麻利地剐鳞,眼前突然一花!好像手里抓的不是鱼,而是一个肤色乌青青的死孩子!
他惊恐诧异地看了左右一眼,所有人都很正常地继续干活。眼花看错了?厨师摇摇头,手里依然是熟悉的活鱼触感,他没有多想,低头继续剐鳞。
隔了没三秒钟,他又眼花了!
这次他眼花的时间比较长,亲眼看着一个小婴儿挣扎着坐起来,那小婴儿刚刚被拦腰砍断!
“啊!”厨师尖叫。
他看见的一切太真实了。
如果说看见静态的一幕是眼花,这都直接播全息视频了还怎么眼花?他很肯定自己看见了一段凶杀现场!就在他剐鱼鳞的宰牲池里,有人用菜刀砍死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婴儿那么小,小得……
马上就有管家进来询问何事,厨师比划着说了自己看见的一切,管家客气地说:“您一定是太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我们有医生可以替您诊断,您也可以选择做个精油spa,稍微放松一下。”
厨师惊魂不定,被两个谢家保镖半说服半强制地带了下去。
另一次元。
飞梭中。
谢茂脸色铁青:“不用拘了。他们的魂魄都被吞吃了。”
衣飞石此时的震惊也不比谢茂少。他一直认为谢润秋血食的对象是得道妖族,否则,哪怕冤杀了几十几百个人,这里也不该显得如此邪性。
他还是想得太纯良了。
死在这里的不是什么得道妖族,全都是未出生的胎儿,且全都是谢润秋的亲生骨肉。
父吃子肉。
邪门到极点!
须知人在母体之中将生未生之时,就如天地造化孕育混沌之中,一片纯阳之气。
在修士的眼中,胎儿在母体中得到的一切力量皆是先天。所以,从古至今都有邪法想要贪图孕母腹中胎儿,只因人胎太毒,杀人子嗣更有干天和,相比起获取的那些先天之力,依然弊大于利,除了重伤欲死的修士,这种邪法未能盛行于世。
谢润秋显然是个富有想象力的奇葩,他的修行方式与时俱进,充满了科技感。
——既然杀人子嗣有干天和,我吃自己的儿子呢?吃别人的儿子太毒,吃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毒?
所谓婴孩,皆父精母血所化。我吃儿子,等于人之死,儿子所得的先天之气为我所用,等于人死尸身葬入山川,灵气还道于天。真是一个完美的造化循环。
一个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想要孩子实在太简单。大批量人工授精,谢润秋做着蓝星份额最多的人口贩卖生意,连找代孕的麻烦事都省了。他想吃多少人胎,就吃多少人胎。
所以谢茂会觉得心悸。
这确实是血缘的影响,却不是来自于谢润秋,而是来自于他无数个未出生就惨死的弟妹。
吃人。
吃人胎。
吃自己精血所生的人胎。
这比故事里要吃一千个小孩心脏的妖怪还要令人发指。
那小小的婴孩甚至不如菜刀宽,活生生一刀剁下,婴儿本能地伸出手。衣飞石还记得被自己拘魂不成的婴孩模样,那个孩子已经有七八个月大小了,眉目五官清秀,手指细细的,抵在冰冷凶残的菜刀上……那样小的娃娃,看上去半点不真实,像是个玩具。
可是,他明明就是真的。活生生的!就那么被斩断剖开。那是个人啊。
飞梭倏地飞出了庄园。
在荒僻无人处,谢茂解除了飞行状态,将飞梭缩小,收回随身空间。
衣飞石下船时就用百鬼善变化作了谢约翰的模样,他明知道自己不能质疑谢茂的计划,还是忍不住劝道:“先生,谢润秋吃了多少人胎,我估算不出来。他目前很可能已经入魔……”
“入磨,出磨。但凡修士,谁不入磨?”谢茂将傀儡谢茂的棺材取出来,放在推车上,“他不是入磨,他已经偏入邪道。你觉得他今日不好对付?以后会更难对付。”
谢润秋吃了这么多人胎,等他修为足够了,他就会吃了谢约翰,再是谢茂。
何况,天人感应告诉谢茂,他今天能够杀了谢润秋。
衣飞石只得打开小世界,将被封印的铠铠唤出来。谨防铠铠对谢茂胡说八道,衣飞石没有解开全部禁制,铠铠以软甲的方式出现,被衣飞石穿戴在谢茂身上——
铠铠不能叽叽喳喳,谢茂也不知道那件软甲就是衣飞石的“弟弟”。
他原本因血缘呼唤与厨房中死去的无数人胎产生了共情,心情非常不好,这会儿又忍不住松快了些,小衣是一件铠甲,这是小衣的本体么?
穿上软甲之后,铠铠即刻消失无踪,谢茂抚摸了一下,问道:“这是你么?”
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严格意义上来说,铠铠的本体就是衣飞石的本体。只不过很多年前,衣飞石就从铠甲中脱体而出独自修炼成人了。他想了想,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铠甲毁损,你会受伤吗?”谢茂关心地问。
受伤也是铠铠受伤。何况,铠甲坏了可以修补,只要没有彻底灰飞烟灭,受伤也无所谓。
衣飞石摇头:“不会。修好就行了。”
——有我在您身边,只要我还没有死,怎么可能让您铠甲毁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