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要找谢茂报仇。
结果也没什么悬念,黑化的容舜并非真黑化,他讲道理。那时候的君上还不是君上,脾气还挺好,轻而易举捉住容舜之后,也没有顺手捏断容舜的脑袋,坐下来好好跟人家聊。
两人聊了半个晚上,容舜抱着原打算刺死谢茂的匕首哭得稀里哗啦,擦擦眼泪就要离开。
君上问他去哪儿?
哭懵逼的容舜无处可去。
于是,他就成了谢茂的大徒弟。
容舜算是谢神府唯一一个带艺投师的弟子,还深得君上喜欢。
君上教了他很多东西,他也学得很认真,进境非常快。然而,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没落的家族,将君上教授给他的一切知识,都用于反哺自己家古老的传承。
在世上所有咒术世家都逐渐消失的数千年后,容舜成了唯的咒术承继者。
他的坚持也并非毫无希望。
在师徒二人彼此深入了解之后,君上信任他的品性,把纯阳水的配方和制作原理都教给了他。
他成为了世上唯一一个能够无视纯阳水、依旧能咒死人的咒术师。
毕竟,若纯阳水是君上给所有咒术师的口口,被咒者的解药,容舜近水楼台弄到了纯阳水的配方和制作原理,想要绕过这道屏障就很简单了。
谢茂从未来带了许多修真知识下界,唯独没有带来咒术,因为谢茂确实不大会。
——他正儿八经是在宿贞咒杀容舜的时候,跟着常燕飞反推现学的。
衣飞石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谢茂也没有找到重点:“你是说, 我不是咒术师的祖宗,容舜才是?别的不提,就咒术修行上而言,轮不着我教他?”
这是故意说怪话了,还是对容舜学不会咒术的时耿耿于怀。
衣飞石无奈地说:“心思纯善之人,学不会咒术。”
真的不想跟先生这么说,可是,这是咒术界的常识,先生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谢茂刷牙的动作顿了顿,慢慢吐出一口水,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长出来的胡茬,拿剃须刀剃干净之后,才说:“知道了。”
这反应真不能算太正常,衣飞石上前抱住谢茂:“先生。”
谢茂拍拍他的屁股:“去洗澡。”
洗手台的水龙头还在哗哗流水。
衣飞石从背后抱着谢茂,哗哗冲起的水流突然漾起一片水花,在半空中凝固。
柔软的水流彻底违背了物理法则,在空中凝聚成阴阳鱼的模样,阴中一点阳,阳中一点阴,抱阴负阳,冲炁而生万物。
这是世间的真理。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这世上,完全的善,完全的恶,都是不正常的,不可能长久地存在。
谢茂和宿贞能学会咒术,不代表他们是坏人。
容舜从学不会咒术到后来心态改变成咒术大家,也未见得一定是坏事。
道理谢茂都懂,衣飞石也不敢对先生进行说教,他只能玩个小花样,希望谢茂能放弃那片执念。谢茂伸手,指尖在水花凝成的阴阳鱼里搅和了一下,原本界限分明的阴阳鱼霎时间混混沌沌,化成一片。
“我毁掉白玉如意之后,回到六千年后,盒子里出现一枚剑形法器。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谢茂轻轻握住那片悬浮的水花,原本凝聚的水瞬间崩碎,淅淅沥沥淌了手。
“这代表着历史的惯性无比强大,想要改变未来的走向非常困难。”
“毁掉了白玉如意,它会自动出现一把剑形法器进行填补。我回来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和结局,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可是,就算我在今天杀掉了他——他目前所存在的意义,也不过和那枚被我毁掉的白玉如意一样。杀了他,未来世界随时都可以自动填补出另一个‘他’。”
“这种改变对大局无关紧要。”
“但是,对身处局中的相关者来说,一些细微的改变,就能挽救他悲剧的一生。”
衣飞石静静听着,相信谢茂不会无的放矢。
让容舜尽快学会山川咒术,这对容舜一定很重要。只是,他也不明白,人心是世上最伟大的东西,哪怕圣人也无法改变人心,谢茂打算用什么样的法子,让容舜纯善的心灵变得有瑕疵?
“我去给阿舜打电话。”衣飞石不再劝说。他原本就该尊重谢茂教训徒弟的方式和意图。
另一边。
挂断电话之后,容舜还没怎么样,童画急得都要哭了:“叫你去老师那边?不是妈妈那儿吗?”
“没事的,你一夜之间把花草都杀光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先生和老师要问问也是正理。”
容舜说着便起身换衣服。他从小就是个一丝不苟的性子,跟童画在一起之后,终于还是被带跑偏了些,在家窝着就穿着背心,怎么舒服怎么来。
搁往日两分钟就能出门,现在还得更衣打理,稍微花费些时间。
童画紧张地围在他身边,给他出馊主意:“那……要不然,你就说外边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你咒死的!反正咱俩住一个屋,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对吧?”
“你也别说死了,就说你这个咒术时灵时不灵,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功。”
“这样先生要是查问你,让你再咒一遍试试,你就说太紧张不灵了!必须不紧张的时候才能成功。咱不怕,咱俩谁跟谁呀?以后我也可以帮你作弊,专门当你的枪手。”
“舜哥,舜哥哥,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事急丛权,这也总比一直学不会老被训斥好吧?”
容舜已经穿好衬衣,吹好头发,回屋里取手表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