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删除记者稿件和封停记者帐号的,都是平台自己的内容审查员。知道这篇稿子触雷,绝对是被封杀的下场,说不定还要牵连自家平台,得,没说的,别等着人民民主专政对付敌人的专政铁拳来暴揍,平台就先把这颗未萌芽的种子扼杀了。
本身这两家社交软件容氏就有控股,其中一家还是容氏科技集团的直接下属,一层审查停权删稿之后,高层就使用权限直接把记者的账号和稿件重新放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恢复。
第二次删除稿件是某网络舆情监察的账号所操作。
容氏再次把稿件恢复。
第三次删除稿件则是另外某个网络舆情监察的账号锁操作。
容氏三次恢复稿件。
这时候新闻已经搞得很大了,各方面拆台势力闻风而动,简直是恨国党与带路党的狂欢。
反倒是人在国内的公知们全都鸦雀无声——这群人清楚得很,有些事能做,有些人能欺负,比如抹黑几个没什么背景的县市领导,营造出此国药丸,此国开倒车的恐怖景象,骗几口狗粮吃吃是可以的。
但是,直接剑指第一家庭?公知们可不傻。
他们还得留着有用之身继续骗狗粮呢。做爱国生意是要拼命的,做卖国生意则大可不必。
宁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殡仪馆。
宁市参与谋杀朱警官的领导几乎没有,许多市领导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一个警察的死因存疑,谁也没有想太多。毕竟孙家买凶杀人也不会嚷嚷得天下皆知。
很多自杀身亡的死者家属都不会接受事实,总是会怀疑亲人死于谋杀,对警方给出的侦查结果疑虑重重。质疑的理由也很简单,通常都是这么一个:好端端一个人,平时爱笑活泼,怎么就自杀了?
结论就更简单了:你们就是不想立案,怕破不了案影响破案率,不想管我们,敷衍塞责,故意说他是自杀的!
这时候宁市的政法委书记还在叮嘱呢:“安排好安抚作,对家属要详细真诚热情地进行沟通。不要因为人……哦,哦这个,去网上发了帖子……是帖子吧? ……整出个大新闻来,就对人家抱怨。这是咱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嘛!”
市局唯唯应是。
书记话锋一转,脸色也变得严肃:“死者家属过于悲痛,对我们的工作产生了一些误解,这是可以理解的,是人之常情。但是!那一部分不明白真相就跟着起哄、闹事,唯恐天下不乱的演员,明星,不能让他们如此地嚣张!我们的一线工作者也是需要尊严的,不能任由这些掌握了巨大舆论资源的演员明星随意诋毁嘛!这不单单是诋毁我们的一线工作者,也是诋毁政府,诋毁党!这个口子不能开!”
“蜀镇书记,这几个明星艺人都已经离开了,我看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殡仪馆那个花圈的问题?”市局请示道。
这所谓的请示,其实就是推锅。
怎么办?领导您说了算。就算干坏了事,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关我的事。
“那几个明星艺人走了, 不是还留下了几个吗?我听说那个写花圈的就是幕后策划?这样的明星不是好榜样!不正能量!你去,把他扣下来!不写好检讨书,深切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真诚地向党和人民作出深刻检讨,不准他踏出宁市一步!”书记严厉地说。
市局觉得耳朵里嗡嗡响。这位究竟是不明真相,还是已经跟孙家沟通过了?已经选择了阵营?
“还有那个记者。”书记提起记者的态度就更差了,声音都提了起来,“ 是哪个单位的?本地媒体还是外地媒体?外地记者来本市做采访工作到咱们宣传部做过报备吗?”
“新闻报道要慎重,慎重。那网络,它也不是法外之地嘛!拿着党和国家颁发的记者证,当着无冕之王,四处吃拿卡要——他这是做什么?充当反动分子的打手?喉舌?急先锋?把那个记者也扣下来!我倒要找他的主管单位要说法!” 书记只差役骂写小婷专访的记者是吃里扒外的汉/奸/走狗。
“领导,老领导,蜀镇书记,您息怒。”市局把茶杯端起来,坐在书记身边,小声说,“殡仪馆外边停着二十多辆车,都是兄弟单位的配置……”
“什么兄弟单位?”书记吃惊了,“隔壁老郭又带着他那群土匪下山来了? !”
书记口中的老郭,是宁市附近陆军某旅驻地长官。华夏军队从来不鸟地方,横冲直撞牛批哄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再牛,搁军队面前,人家就是不买账。
“查过证件。那是部里垂直领导的部门,那部门内部还有点复杂……有武装。”市局说。
武装是个很暴力的词语。
普通警察日常配备的辣椒水防暴叉甩棍以及万年不许启用的老旧手枪,简直就跟闹着玩儿似的。警察系统内勉强够得上“武装”二字的,只有特警队。然而,哪怕是公安特警,和隔壁的武装特警比起来还是天差地别。
总体来说,华夏暴力机构中,基本上只有军队才能被称之为“武装”。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部门?”书记非常意外。
您这快退休的年纪了还在市委上不去,不知道的事恐怕是比较多的。
市局更小声地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话:“殡仪馆里面写花圈的人,他妈妈姓徐。”
见书记是真不知道,市局心中叹息。这位老领导啊,思想太僵化,太不灵活,仕途不顺也是理所当然,“徐先生是他的亲舅舅。”不是表的,不是堂的,是亲舅舅!
书记原本严肃的表情,怔怔地多了一丝苦涩的茫然。
他是做人不够灵活,可他不蠢。
那篇被容氏几次恢复的采访稿只差没把孙家直接摁地上摩擦了,他下意识就认为这是反动势力针对第一家庭,针对党,针对国家的攻击和颠覆。
现在,他发现炮制这篇采访稿的人竟然出自徐家。写稿的动机如何还重要吗?
他就像是垂垂老朽的将军穿甲挂铠去护城迎敌,上了城楼才发现,哪儿有什么敌军?左边杀来的是皇亲,右边杀来的是国戚,百姓辛辛苦苦种下的稻谷在混战中被践踏零落。
秋后的艰难无人在意。冲天而来的,只是人上人的骄纵与意气。
有心杀贼,贼在我营。奈何!
片刻之后,书记才无奈而低沉地说:“等消息吧。”
徐先生的外甥出面搞事,这种级别的官司,可轮不到他一个马上就要退休的市委常委裁决。
神仙打架,闲人闪避。
否则,大好头颅被砸碎在半途,神仙都看不见你的尸骨凉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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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法委书记和市局在喝茶装死,等着事件发酵,宁市终究还是有人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