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也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连续不断地播放。每天放一集或两集,时不时还要来个重播、轮播,放上几千年是完全够了。考虑到时装剧三五年就彻底过气,二人准备的是大量古旧题材——搁在新古时代算是正常时装剧,放在六千年后的未来蓝星,那就是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历史剧。
为此二人还向负责蓝星偶像崇拜计划的郄谷兰对了口径。
毕竟,除了永生的傀儡,蓝星上的普通人类和虫族都会生老病死,什么神仙影星能永葆青春拍上几千年的戏?
——虚拟偶像。
谢茂和衣飞石在剧集中很细心地做了形貌调整,将二人从年轻到年迈的影像都留存了下来。
营造了一个生老病死的过程之后,经纪公司会宣布推出永生计划,打造属于二人的虚拟偶像,继续拍戏。只要翮弥十三与郄谷兰的统治还能在蓝星上继续,二人留下的数量巨大的“历史剧”就能长时间地播放下去。
做好计划之后,郄谷兰将二人的影音资料拷贝了许多份,分别藏在军事保密级别极高的私库里。
谢茂照例是要抓紧时间授徒,衣飞石则陪着郄谷兰做了移交手续。
见郄谷兰太过慎重其事,衣飞石开解道:“只是个长远地计划。几十年时间就足以天翻地覆,三百年就能覆灭一个王朝。几千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王朝的覆灭之所以越来越频密,多半是随着文明的进步,生产资料增加,医疗条件渐好,相对稳定的条件下,人口增速加快,人口压力会比前朝更快达到临界点。
区域内资源不足,底层必然民不聊生,为了活下去,人们只得奋起反抗。
虫族在蓝星殖民之时,蓝星早已解决了资源问题。傀儡们的长生也导致强权难以发生任何转移。
如今翮弥十三与郄谷兰的统治非常稳固。唯一的变数,是谢茂留下来的十三个弟子,一旦他们修行有成,必然会对翮弥十三与郄谷兰掌握的权力发生冲击。
谢茂并没有亏待郄谷兰。
在谢茂授徒的同时,郄谷兰也得到了一本《大藏经》,一枚玉简,一个芥子钱包。
蓝星的未来因谢茂留下的一点儿变数变得不可捉摸,谢茂和衣飞石都不认为政体会千年不变。正如衣飞石所说,这个长期计划也仅仅是计划而已,未来如何,谁都无法预料。计划进行不下去,届时再行变通。
郄谷兰很恭敬地垂手肃立于衣飞石跟前,唯唯应诺,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没什么心思去想几千年后的事情。因为,几千年啊,太漫长了。长得让人绝望。之前谢茂离开的八百年时间,熬死了那么多虫子,只剩下他和十三、清平三虫。
清平从前就很幸运,被主人所宠爱,被主人带在身边。他只能留在这颗孤独的星球上。
郄谷兰已经失去了等待主人归来的心情,他一心一意想要爬上主人的床,有一个或者两个主人的蛋,或许还有一些更多的他自己也没弄明白的渴盼,都在那个混乱的夜晚戛然而止。
他还记得清平说过,主人为什么不肯见翮弥十三。
“十三喜欢找主人生蛋。”清平如此说。
他渴念了八百年的东西,在衣飞石出现之后就彻底变得不可能。
……永远都不可能有。叫虫如何不绝望?
虫子不会嫉妒,虫子也不能怨恨。他只遗憾主人太心爱夫人,遗憾夫人不能容下其他的虫子。
他如今连多看谢茂一眼都不敢,惟恐触怒主人,也落得和十三一样不得近身的下场。
现在唯一支撑着郄谷兰活下去的,只剩下主人命令他主导执行的偶像崇拜计划。
所以,郄谷兰很小心仔细把衣飞石移交来的视频文件拷贝多份,严格封存守卫。无论衣飞石如何向他解释,计划只是计划,没有人能保证一个长达数千年的计划如愿进行……他都不可能认同。这是郄谷兰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大藏经》是一本天经。我曾见过一位主修它的高修突破到道君境界。”衣飞石突然问,“你知道道君是什么境界么?”
郄谷兰不知道。
他只知道修行要先筑基,再炼气,顺利建玄之后,就能化神。
再破六重大境界,至于合道,破碎虚空,才能飞出主人的小世界。化神之后,每一重大境界都是一场无法预料的劫数,十去七八,仅存一二。无数天纵之才陨落于仙途。
道君?根本不曾听说过。
“圣人执掌造化,天尊各掌一天,道君仅在天尊之下。昔日先生执阙开府,监理诸天诸世界,座下三千道君参事辅佐。”衣飞石说。
郄谷兰很意外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鼓励我努力修行,留在主人身边?
“郄谷判长,据我千万年所见,仰慕敬爱先生之人,多如天上繁星,不计其数。若家臣侍人一旦对先生心存景仰,就失去服侍先生的资格,你觉得先生身边能剩下多少人?”衣飞石反问。
衣飞石很早就想和郄谷兰谈一谈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机会。
他觉得谢茂可能不会喜欢他和郄谷兰的谈话,可他总得解决这群虫子的问题。
“那日你我初见——”
衣飞石提及当日的尴尬事件,郄谷兰倒不会羞涩脸红,虫子没有人类的道德拘束。
他只是觉得很惭愧。
“你冒犯了先生,却向我求赐责罚。”衣飞石淡淡地说,“郄谷判长,那日未免先生难堪,我才做了处置。可你要明白道理,你与先生的事,先生处置。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若你不服先生的处置,才与我有关系。”
衣飞石这番话说得有些绕。
郄谷兰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夫人的意思是,他并不拦着主人纳妾?
至于“不服先生处置,才与我有关系”这句话的意思,显然不是以伴侣妻室的身份而言,而是衣飞石准备充当谢茂的打手,不服地通通打服。在这句话的语境里,衣飞石和谢茂是一个上下级的关系。
似乎从头到尾,衣飞石都不准备以“夫人”的身份自居,也不想行使任何“妻权”。
“爱德者,慕先生慈心仁厚,慕色者,爱先生容表风鉴。先生还有智睿高瞻,倾倒天下。喜欢先生难道是一件很稀罕的事么?若非钟情心爱在先,惭愧形貌在前,凡人有幸叩于先生殿前,为何不心生爱慕,战战兢兢,乞求一眼垂怜?”衣飞石吹嘘谢茂时毫不觉夸张肉麻,什么话都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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