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拿出来的都是成药了,成药凭什么不能用手拿?黄书记两只眼睛刷刷流泪。
他眼疾没彭教授那么严重,轻微刺痛之后,拿纸巾把泪水擦了一把,眨眨眼。
好清晰的世界!
黄书记连资料都懒得看了,直接叠好塞进公文包:“我马上去见周部长。对了,老师,这药还有没有?我记得周部长是个老花眼……”
“我觉得你等等。”彭教授稳重地说,“你刚刚服用了一颗药效不明的新药,这个体系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陌生,谢教授就在学校里,你不要离他太远。”真要是吃坏了,除了他,没人能救你。
黄书记觉得彭老说得对。
“要不我请谢教授来看看?”黄书记低头开始找通讯录。
彭教授不耐烦地打断他:“他年轻人贪睡,昨天辛辛苦苦忙到半夜,这才几点钟?别去吵他!”
黄书记再次将目光投向墙壁上的时钟。
老师,刚才我进门时八点半,你骂我来得晚了不成体统,现在已经九点了,怎么轮到那太子的表弟身上,就“这才几点钟”了?您这双标得不合适吧?
彭教授接到老伴的电话,聊了两句,黄书记就听见彭教授叮嘱:“多买几只猪手,都给炖上。那臭脸小孩儿爱吃,对,哎,小谢家里好几口子人呢,别不够分。别搞新口味,就是前晚上那做法……你看看市场上有新鲜的好菜买点,这时候大闸蟹是早了点,你看看大虾怎么样……”
黄书记想起自己年轻时给声彭教授洗衣服做饭的保姆生涯,眼窝有点胀疼。
彭志国啊彭志国,你这是双标!——我又没告诉你谢茂是太子表弟,你这鼻子够灵的呀!
这边彭教授接完电话,溜达去上洗手间。
黄书记的办公室大门刚刚关上,不到半分钟,门又打开了。
听说老师有前列腺炎,严重得很,但是这也未免太快了吧?黄书记把头一抬,看见王教授那张严肃古板公事公办的脸。
因为刚刚吃了那颗药效不明的新药,眼疾痊愈,双眸清亮,他现在看什么都特别清楚——包括王教授嘴角那一抹攒足了劲要挖坑埋人的气势!
“王老,今儿不忙研究呐?”黄书记依然满脸微笑,客气得很。
这句话里已经带上骨头了:你个老教授,现在已经没有教学任务了,就是负责实验室的研究工作。每天正事儿不干,跑来指手画脚说别人的生活作风问题,关你屁事!你要点脸吧!
昨天黄书记还愿意应酬王教授一下,彭教授的公文包出现之后,谢茂的重要程度就不仅仅是“太子表弟”那么简单了,那将会是整个药科大学主攻的方向和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五十年的研究重心。
黄书记是个典型的官僚,他或许在学术上很早就出现了瓶颈,对局势和未来的判断和敏锐度却是同辈第一。在王教授和谢茂的取舍上,他迅速做了决定,再不是昨天那么暧昧不明地打太极。
一心一意给谢茂找茬的王教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新药体系的第一次框架级别宣讲。
因为忙着照顾摔伤的老婆,他也没有去每天清晨的老教授跳操社交,以至于遗漏了昨夜众大佬联手搞事情的一手消息。
因此,他根本就没听出黄书记话里的骨头和告诫,真以为黄书记和他寒暄打招呼。
“我寝食难安!”王教授将脸一放,再次对书记痛陈利弊。
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个论点,传出去坏了学校的名声,我们必须拆散谢茂和石一飞。
有些人学术水平真的很高,人特别聪明,但是呢,他的做人处事,也是真地让人恨不得让他是个白痴算了!——搞一个项目,你可以开除白痴,却不能开除挑大梁的可恶天才!
就在王教授唾沫横飞的时候,上完厕所的彭教授将门一推,吱呀一声。
王教授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老彭,你来了。你来干什么?”
“我跟我徒弟聊聊天,还得向你汇报?”
彭教授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看了一眼茶几,“刚来呀,茶都没喝一口,嘴怎么那么闲呢?管东管西,你还管到同事的床上去了,你算老几啊,姓王的真当自己是老大了?你是不是萎变态了啊?”
“我身体好着呢。”王教授嗤之以鼻,“当人都跟你一样,夜里住厕所里?”
……
两位大佬私底下开启无底线骂战,跟街边下象棋的老头儿悔棋偷盘被发现之后互相问候辱骂没任何区别。黄书记被他俩吵得头疼,今天也是别想安稳办公了,抱着公文包打算撤退——找周部长去。
“你等等,别走啊。”王教授拦住,“事关学校声誉,这事你得给一个说法吧!”
“等我从部里回来。”黄书记才不想为了他得罪谢茂。
※
王教授是不是真的阳痿,没有人能肯定,但是,彭教授是真的患有前列腺炎。两人骂战以彭教授被戳中痛脚惨败结束。彭教授气咻咻地甩门而去,王教授则得意洋洋走路带风。
可惜,王教授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黄书记连续几天都不在学校,天天往教育部跑,据说还往药监局和卫计委跑了几趟。
等黄书记得了准信之后,回学校先给谢茂拨了两层楼,又给安排调剂了一批物资,最后还从学校的小金库里拨了一笔启动资金,由谢茂主导的实验室就先不挂牌地成立了。
这个实验室完全就是个拼搭的班子,桌椅板凳电脑实验器材物资是从各位大佬的实验室里调剂而来,在实验室里负责主要工作的研究员也是从各位大佬的得力干将里抽调的。
让学生们惊恐的是,他们居然听说老板准备要砍了手里的项目,改行研究新药?
——那我怎么毕业啊?!研究方向完全不对了啊!
王教授奔向书记办公室继续告刁状、打算再接再厉把谢茂和衣飞石的同居条件搞掉时,他发现谢茂正在书记的办公室里。
黄书记正非常和蔼殷切地对谢茂叮嘱:“不要有后顾之忧。”
“你们好好地搞项目,我们负责搞后勤嘛!有什么需要,你直接来找我,我来给你想办法。”
“这个新药体系涉及到方方面面,多部委要联合搞论证和考察,牌子没那么快下来,委屈你了。但这个牌子挂不挂,不耽误我们做实事。”
王教授志在必得的气势一点点消散,最终土崩瓦解。
……原来,那个新组建的实验室,是给谢茂的?
每个拥有实验室的大佬,都代表着一个独立的山头。实验室也是分等级的,省级、国家级、国家重点,主持的项目在哪个价值层级,保密级别高低,板上钉钉,没有任何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