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叙恩缓缓捂住袖口,身体是一个很自然的拒绝姿态:“师父要它做什么?”
“我并非一定要这颗傀儡之心,你想要自己保存着也行。不过,目前不能让小温复生。”
衣飞石一口否决了刘叙恩斟酌多日的念想,“既是至亲挚爱之人,就得自己来保护。指望君上,指望同袍,为何不指望自己?你有心发狠追杀君上于时间罅隙之间,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是我想错了。”
刘叙恩被他两句话说得脸色苍白,耳朵里嗡嗡地响。
至亲挚爱,自己来保护?指望君上,指望同袍,为何不指望自己?
是啊,我为什么羡慕刘奕,我为什么觉得刘奕比我有福气,我为什么会问师父,这一位君上是不是容得下我的小温?
我竟然从来就没有想过,哪怕君上不喜欢小温,厌恶小温,我也可以保护住小温吗?
——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和先生也曾想过,去将小温和徐莲都带回来。你留有小温的傀儡之心,这很好。不过,在你封圣之前,不要让小温回来了。你护不住他。”衣飞石说。
刘叙恩受的打击有点大,恍恍惚惚地跌了一下,坐在沙发上。
夜里。
谢茂与衣飞石回了卧室,忍不住问:“我听了个一鳞半爪的,到底怎么回事?”
衣飞石被刘叙恩气急了,找谢茂要了个催熟的榴莲,谢茂这才离席跟了过去,在门外听了一耳朵。那师徒俩都知道小温死去的内情,说得语焉不详的,君上可能也知道情况,谢茂不知道啊。
他听得有点费劲,还有点着急,这小衣的徒弟道侣没了,怎么又是我的锅?
难怪刘叙恩追杀我无数个世界呢,这除了要救师父,还有师弟、爱人的深仇大恨怼着,能不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拿我碎尸万段呢吗?
衣飞石从不觉得小温之死与君上相关,简单地说了来龙去脉。
谢茂坐在床边,久久不语。
衣飞石略觉奇怪:“先生?此事我和他已经说明白了,您不必太牵心。”
衣飞石一直知道刘叙恩心修有问题。打从刘叙恩盘桓鬼府之初,就有这个喜欢推卸责任的毛病。
——仇人投胎转世多年,他自己下不了手,心里又过不去,就在鬼府天天骂娘。
不过,衣飞石记忆中的刘叙恩仅在道君后期。他是在“死”后飘入了时间罅隙,慢慢修行到了半圣地步。衣飞石认为刘叙恩能有此精进,应该是突破了心境上的藩篱。毕竟,能鼓起勇气追杀君上无数个时间线的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
今□□飞石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同时也让衣飞石隐隐感觉到了刘叙恩突破的方向。
“他若能想明白自行承负的道理,今生尚有封圣之望。”衣飞石说。虽说封圣需要大机缘,可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破,也不必妄想封圣之事了。
谢茂往后仰倒在床上。
衣飞石真被他惊住了,连忙上前察看:“先生?您这是……”
“我问你小温出了什么事,你即刻就告诉我了。我问你徐莲是怎么死的……”谢茂一手捂住探头看自己的衣飞石脸颊,使力搓了搓,看似玩笑,口气却十分沉闷,“你一连推阻了三四回,始终不肯跟我说。他的死,和我有关,对么?”
衣飞石一愣。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了先生的敏锐。
“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不是说,可以把他带回来吗?”衣飞石嗓子竟有些低哑。
每每提及徐莲之死,衣飞石都很伤心。
谢茂认为,大概是徐莲死得太惨烈,这才让衣飞石如此难过。
谢茂的好奇心并没有特别强烈。正如衣飞石所说,徐莲已经死了,且他们能够把徐莲带回来,非要让衣飞石重复一遍徐莲是如何死的,为什么会死去……有多大的意义呢?
在徐莲之死这件事上,君上大概率是不清白的。
在趋吉避凶的本能面前,谢茂选择了沉默。他没有再追问衣飞石。
※
次日,谢茂召回了三个正在焦头烂额自查的徒弟,在家中宣布了一件事。
“我和小衣结婚也有十三年了,虽说不是纪念日,这不是刚好小衣回来了么?也没好好办个接风宴,这不好。我的意思是,咱们内部举办一个小的纪念仪式,庆贺庆贺我和小衣结婚十三周年。”
“也不需要闹得太张扬,咱们内部发个帖子就行了。”谢茂说得特别轻松。
在座所有人都给他弄懵逼了。
您二位的结婚纪念日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一年里随便挑个日子搞结婚纪念日真的可以吗?而且,十三周年算个什么大日子?您就是不逢十,逢五也好啊。十五周年听着也气派一点。
这么荒谬的一个理由,明显就是随便找的。
且谢茂压根儿没有更体面的想法,就是那么简单粗暴地想要昭告世人,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朕很生气。朕要借此告诉你们,谁才是朕的自己人——
他说给内部发个帖子。
容舜、花锦天、徐宝妍都被他召了回来,帖子明显是通过这三人发出去。换句话说,任何在新旧体系中具有权力和利益的个人或单位,都会接到谢茂这份明火执仗地宣示。
这个规模就很惊人了。
这不是单纯地秀恩爱或者欢庆饮宴,而是对宿贞遇袭事件的又一次处置。
看穿这背后的政治宣告之后,没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劝说谢茂收回成命。非但不能劝,还得拼尽全力去完成谢茂的种种任性安排。时间太紧?反正都被停职了,全力给师父师娘办纪念日呗。与会人数太多?多派人手一起审核名单呗……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
家里扔下一堆烂摊子,谢茂又当了甩手掌柜,带着衣飞石一起去了昆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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