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提及,这名长者必然重要,柳从之像是起了谈兴,笑道:“我出身卑微,无父,只得一母。”
薛寅点点头,这些掌故他倒是隐隐听过,虽然都不甚详细,但以柳从之名声之大,有些事自然会被人挖出来。早在柳从之为官之时,他的出身就是他的一大软肋,然而换句话说,以柳从之的出身能走到今天的地步,着实堪称奇迹。
“我无人拂照,幼时单单为了读书就吃尽了苦头。”柳从之忆及旧事,神情竟是十分柔和,“后来我遇上了这位长者……”他说到这儿,笑了一笑,“他年纪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也非什么富人权贵。我入仕之后,走得也远比他要远,当年当真是风光无限……”
柳从之语调中带了一丝嗟叹之意,再是风光无限,如今回首也不过满目苍茫。薛寅听在耳中,心头一动,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就听柳从之道:“然而我敬他爱他,这枚玉佩乃是当年我高中时他赠与我的,祝愿我早日娶妻,飞黄腾达,一生顺遂……此物是我多年来的贴身之物。”
薛寅听到此处,道:“那神医就……更不应该将这玉佩给我。”
“给你你就拿着。”柳从之回过头来,对薛寅一笑,他这话说得竟是分外干脆,全没平日说个话总要拽几道文绕几道弯子的脾性,一句话斩钉截铁不容反驳。他含笑看一眼薛寅手中的玉佩,“这人已故去多年,前尘旧事,多想也是无益。”
仅是前尘旧事……么?
柳从之的声音极其平和,薛寅看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出了神。
柳从之黑瞳幽深,平静得如同眼前的瑶水湖,不起丝毫波澜。
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出身微寒,半生动荡;享尽富贵,历尽诸苦。至最后,也不过是这满目平静,半生荣辱,尽皆如云烟过眼,不留丝毫痕迹。
薛寅将那块有些温热的玉佩握在掌心,有些困惑地揉了揉眼睛,问:“这位长者……是因何过世的?”
他知道自己或许不该问这一问,然而掌中握着这枚玉佩,有些话自然而然一张口就说出来了。柳从之闻言,仅微微一叹:“他是受我拖累。”
薛寅于是闭了嘴。
柳从之今日的态度极好,好到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块令牌,一枚玉佩,一番吐露心迹的话,细细想来,确实都蕴含深意。薛军师着实有些迷茫,以前柳从之笑里藏刀,常给他下绊子,他看着这人就头痛,后来柳从之对他好了,他又觉得别扭,如今柳从之对他太好了,迟钝如薛军师,也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有些困惑地琢磨了半天,末了,脑中闪过一个很不对劲的想法。
如果他没记错,柳皇帝他……好龙阳来着,他隐约记得自己还求证过……
薛寅看着柳从之俊美温和的笑颜,整个人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