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楼永年的处置重不得轻不得,算是有些棘手,让他转移产业以及离间他与晋王的关系还是贺渊与薛云舟及以及数位心腹共同商议许久才定下的。
将楼永年这个全民偶像狠狠坑了一把,薛云舟乐得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根,虽然在他这个拥有整座金矿的土豪眼中,这些收入根本不值一提,但想到晋王会气歪鼻子,他还是觉得浑身舒爽。
晋王的确气得够呛,这么大笔收入突然断流,他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还不至于动他根本,真正让他气愤的是楼永年的背叛,以及他在青州多年部署的一朝倾塌。
如今贺渊已经回到青州,他想再在青州动手脚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想将青州掏成空壳也成了极难实现的事,他无数次想说服自己楼永年是有苦衷是被逼的,可一天天等下来都没有楼永年的消息,心底那道罅隙终究还是越变越大。
没想到两个多月后,楼永年却主动回到了宁州。
楼永年是回去请罪的,他在汉州找到双亲后,见他们一切安好,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宁州。
在去汉州的路上,他就察觉到自己上了贺渊的当了,但没有亲眼看到父母,他就没办法彻底放心,想到晋王可能怀疑到自己,他不敢将父母带回宁州,只好另外将他们安置好,之后独身上路。
到了宁州晋王府,见到晋王后立即下跪请罪:“属下无能,坏了王爷的计划,请王爷责罚。”
晋王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不要跟我说这是燕王的离间计。”
楼永年愣了愣,苦笑:“属下想说的是,这的确是燕王的计谋,想必王爷是不会相信的了。”
晋王仰靠在椅背上:“那你倒是解释看看。”
楼永年没料到他竟愿意听,神色微怔,道:“燕王妃精通笔迹临摹,属下并未在任何契书上签字,那都是燕王妃签的。”
晋王的神色似是听了个笑话:“燕王妃?就是那个被忠义侯府撵出去的书呆子?他不是整日读圣贤书的么?怎么会学这种歪门邪道?”
“燕王妃并非书呆子,他性子十分跳脱,与王爷所听的传言相去甚远。”
晋王神色不悦:“你在青州时日多,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楼永年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了,心中郁郁,口中道:“这次的事因属下而起,是属下的过失,但属下绝没有背叛王爷,属下为了王爷甘愿在青州那片不毛之地粗茶淡饭度日,王爷此刻不相信属下,难道以往数年的信任都就如此不堪一击,连燕王的离间之计都敌不过?”
晋王听他后面话中竟隐含怨怼之意,不由冷笑:“你将父母移往别处,又何时信过我?”
“那是贺渊做的。”
“是么?那你这次回来请罪,为何不将父母一同带回宁州?还不是怕本王会迁怒他们对他们不利?”
楼永年语塞。
晋王看了他半晌,最后长叹口气,语带寂寥道:“我曾以为,你是这世上最信任我的人,如今连你都不信我了,我还能指望谁?”
楼永年张了张嘴,最终只垂下双眼沉默,他没办法辩驳,晋王性子残暴,一旦被触怒,动辄抄家灭户,虽然做得极为隐秘,可他做为心腹知之甚多,他当年主动请缨去青州,晋王说替他照顾父母,又何尝没有要挟之意?
自己在青州这么多年,心境早已发生变化,当年的执著不再是执著,当年的信任也的确不再纯粹,如今父母已安然离开,他竟松了口气觉得解脱,再回宁州,是抱着一死之心的。
两人相顾无言,晋王忽然软下了语气,叹道:“我只是一时气愤,看到你主动回来,我心里的气立刻就消了大半,哪里会真怪罪你,既然你说未做过,那就是未做过,你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再说,你曾为我付出良多,是我亏欠你,你在青州那么多年着实辛苦,如今回来也好,不妨留在我身边继续为我出谋划策,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你也不必过于介怀,青州的事我们再想法子便是。”
楼永年垂头掩饰嘴边的苦笑,晋王能软下语气,便是当真不打算要他性命了,可他心里没有半分轻松,晋王的话不知有几分真假,即便是真心想要他继续效力,又能剩下多少信任?他对晋王的确算是倾心付出,从未图过回报,可那是在彼此信任的前提下,如今晋王已然不可能再毫无芥蒂地对他推心置腹,难道他要留下来等着以后每日饱受被猜忌与防备的煎熬么?
“王爷,属下在青州的确犯了错,最大的错便是低估了燕王,属下这次回来是打算领罪的,又哪里来的面目继续为王爷效力?”
晋王没料到他会拒绝,直直瞪着他。
楼永年始终未起身,跪在那里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
两人对峙良久,晋王黑沉着脸,无奈道:“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这傲骨着实太过了些。”说完又沉默片刻,摆摆手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不相信我的话,我放你离去便是。”
两人从书房里出来时,面色都不算好看,楼永年并未受到惩罚,晋王之前的怒火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晋王府上上下下都暗中议论:王爷对楼大人的看中,果真非同一般。
之后没多久,楼永年在晋王的默许下离开了宁州。
此后接连数日,晋王喜怒无常,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无不遭殃,随口几句斥责是轻的,更甚者则是棍棒伺候,险些丢了性命。
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个别主动请缨去晋王身边伺候的人便显得鹤立鸡群了,不过大家一看是门房老钱家的远房侄子,又觉得理所应当。
老钱地位低,求爷爷告奶奶才给他侄儿在柴房谋了个差事,他侄儿据说家中媳妇腿瘸了没银子看病,着实是个可怜人,如今好不容易晋王身边缺人了,他自然要削尖脑袋挤过去,原因没别的,每月能多二两银子罢了。
☆、第78章 行刺
楼永年离开之后,晋王时不时便要感怀一番,后来某日又突发奇想,打算去楼永年曾经的住处去看看,算是怀念故人。
命令一下,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因为晋王极爱享受,所以每次出门都要大费周折,马车必须极尽舒适,点心必须品类齐全,伺候的人必须机灵能干,拉车的马必须步伐稳健,随便拎出一项都要来来去去检查好几趟,更不要说清水净道、红锦铺街等各种排场了。
一通人仰马翻的折腾后,终于到了既定的日子,晋王坐上马车带着随从与护卫浩浩荡荡出了王府,直往不远处楼永年的住处缓缓而去,楼永年在宁州的屋子到底比在青州时做戏用的民宅讲究许多,两进的院落倒也宽敞,虽不奢华,但处处透着文雅,只是物是人非,如今已成了一座空宅。
晋王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在里面转了半天,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神色颇有些感怀,到后来渐渐露出疲态,走到湖心的水榭旁边,望着水面怔怔出神,最终长叹一口气,问身边的心腹:“找到他父母了么?”
心腹躬身应道:“还没找到,属下一直派人暗中跟着楼大人,楼大人是个大孝子,不可能不去找他父母的,相信不久就会有他们的消息。”
晋王似乎并不失望,只点了点头,又似自言自语道:“这世上,也只有他会不求回报地为我付出,没了他,我还能相信谁呢?”
一旁的心腹面色不变,晋王身边所有人都有这份自觉,他们在晋王心目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楼永年,同时也知道晋王最爱惜的是自己,这次他与楼永年有了罅隙,即便用手段逼迫人回来,两人之间的信任也不会再如从前,晋王这番感慨看似发自肺腑,但也只是说说罢了,当不得真。
晋王想到楼永年宁愿死宁愿离开也不肯继续留在他身边,眼底有些阴郁,最后所有思绪化作一声叹息,挥退左右侍从,淡声道:“留个人伺候茶水就行了,其他的都在外面候着吧。”
晋王仇家不少,刺杀之事常有,这里在来之前就已经仔细搜寻检查过,确定不会有人埋伏在四周,所以晋王很放心,侍从们便领命退出水榭,站在湖边警惕地守着,只留了一个奉茶的小厮在里面伺候。
晋王端着茶浅酌几口,抬眼看了看低眉顺目站在身边的小厮,不禁皱眉。
最近他心情不好,跟在身边的小厮换了一茬又一茬,眼前这个是前几天才提上来的,他当时没在意,现在有了闲情打量,眼神中顿时带了几分挑剔。
他是个注重享受的,身边伺候的人不能有碍瞻观,也要矮一点以便他俯视,可眼前这人虽然双目湛湛有光,看起来十分精神,但两道又粗又浓的一字眉长得快要连到一起,生生毁了一张本该俊美的脸,更不要说此人还个子高挑,即便躬着身也让他有点压迫感,这让他浑身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