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在回到公寓后并没看到沈悦欢的身影。沈悦欢的银白色行李箱仍然待在他们离开时放置的位置,但是沈悦欢本人并不在公寓内。
中原中也并不认为沈悦欢会被某些组织的街头火拼绊住脚步。要说一句直白得能够让那些组织首领们气得跳脚的话,那就是“要拦住沈悦欢,那点火力根本不够”。
于是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他和沈悦欢的恋情并不受森鸥外的待见。
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中原中也并不笨。他只是习惯了不多听、不多看、不多想。他在[羊]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却忘记了首领就应该比其他人要多听、多看、多想。
所以他才说自己差不多是亲手毁了[羊]。
先前办公室中森鸥外的态度和沈悦欢的回击,以及沈悦欢干脆夜不归宿的行为无非是在提醒他一件事——
目前为止,森鸥外的[多疑]让他认为沈悦欢必定会通过他对中原中也的影响而做出什么事情,而沈悦欢很不喜欢森鸥外无端的猜疑,也很讨厌森鸥外这种试图将一切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的态度。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了一根叼在嘴里,却半天没有打开打火机点燃。
他觉得自己好难,简直就像是被夹在吵架的老妈和媳妇儿中间不知所措的男人,而叫人完全不省心的矫情小妹太宰治还在天天自杀翘班给他增加工作量,而且作天作地差点儿没把他气到发疯。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散发着冷光的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着凌晨一点二十五分。他和森鸥外就最后一场战争的武装组行动问题商讨了一个半钟头,如今已经算得上是第二天的早晨。
上午的时候他还要跟着尾崎红叶学习批改文件和审核财务报表,下午则需要出去巡视并且作为主力,对那些不自量力想要趁着port mafia忙于寻找[龙头战争]幕后黑手的时候咬下一块肉的家伙们进行打击。
森鸥外分配给他的任务让他完全没有精力再去顾及森鸥外和沈悦欢之间的矛盾。就算知道自己的这么多任务是森鸥外故意的,中原中也却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森鸥外是首领。
而中原中也觉得,那个能够说出:“所谓首领,站在组织的顶点的同时也是组织全体的奴隶。只要是为了组织的既存和利益,就要乐于浸身于万般污浊。养育部下、将他们安置在最适合的位置、必要的时候就舍弃,只要是为了组织的话,无论怎样残暴的事都要去做。”的森鸥外,无论如何也不会太过分。
无论是出于他中原中也的直觉,还是出于理性思考后的结果,他只得出一个结论——“只要中原中也还在意沈悦欢,那么森鸥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沈悦欢出手。”
*
沈悦欢在[边城]里反而睡得挺香。
在明确了今后的道路之后,他就彻底放宽了心,躺在城主府里的雕花大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直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从[边城]中的另一个门里出去之后,沈悦欢重新出现在了横滨的街头。
他抬起头,注视着街对面的建筑,和大门边黑色牌匾上阴刻着的平假名、片假名。
那上面刻着的字如果翻译成种花通用语的话,正是[横滨异能特务科]。
“喵——”一声长长的猫叫在沈悦欢的身后响起。
沈悦欢转头一看。
那只猫正是一年前在横滨港口废弃工厂外完全没给他面子,径自溜走,只留他一个人面对兰堂的异能力的那只三花猫。
“好久不见啊,老师。”沈悦欢蹲下身来。他伸出手去,摸上了那只三花猫的头。
那只猫只是长大了嘴“喵呜”了一声,就任凭沈悦欢撸毛。没过多久,它甩了甩头,纵身跳上了一边的围墙,又冲着沈悦欢长长地“喵”了一声。
“你是要我跟着你走吗?”沈悦欢问。
三花猫舔了舔自己的肉垫,以一个慢悠悠的速度向前走,走了一段距离后又转过头看了沈悦欢一眼。
得,这下确定了——这只猫要么是人变的,要么是成精了。
而现在,这只聪明到异常的猫想要领着沈悦欢到什么地方去。
沈悦欢没有犹豫。他抬脚跟了上去。
他跟着那只三花猫走街串巷,最后在快到中午的时候到达了一处眼熟的地方。
那里是擂钵街。
是充斥着弱肉强食、混乱、黑暗、以及贫穷的地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老师——”沈悦欢看着眼前的乱象想要跟那只三花猫抱怨……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三花猫早已无影无踪。
于是沈悦欢抱着“既然来了,那就好好转一下”的心态,迈开了步子——向前、向下,向着擂钵街最底层的地方前进。
*
擂钵街说白了就是贫民窟。
这里大大小小的势力不下数百个,但无论哪个势力,总归也只是因为贫苦而放弃了底线的穷人们抱团生存的方式。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们和横滨的黑夜的掌管者port mafia没有可比性,就连被中原中也宠坏了的[羊]在失去了他们的武力后盾之后,也能够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
因为他们甘于贫穷。
因为他们情愿将受到的压迫转嫁给被他们压迫的人,也不愿意反抗。
他们才是真正的羊。
就连如今已经解散了的[羊]中的少年,也比定居在擂钵街里的成年人更像条狼。
但也只是像而已。[羊]里的少年,终究也只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