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嗓子眼一紧，她必须要死死地捏着自己的十指，麻木的疼痛才能够让她的动荡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一些。

她真的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太难，也很痛苦。

其实顾慧敏对自己已经很客气了，她没有恶言相向，哪怕分明知道，这种优雅的姿态摆出来，给自己看，依旧是让人觉得难受，但是总比人一来，就怒骂自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要好得多。

子衿一直都低垂着眼帘，顾慧敏见她不出声，轻叹了一口气，她侧了侧脸，对一旁的司徒烟说：“……小烟，刚刚不是说要去对面的蛋糕店看看么？你现在去吧，一会买好了，你就在车子里等阿姨，我好了再一起送你回家。”

司徒烟本身就十分单纯，她这种不谙世事的模样，倒真的不是装的。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象牙塔里的孩子，并不会懂得外面社会的人心险恶，这一次，也是顾慧敏带着她过来的，她在英国很多年了，事实上，和顾慧敏的感情，的确是非常的好。

不过她还是认识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的，她应该就是和彦深哥哥有着不寻常关系的那个女人吧？

其实心里并不讨厌这个叫申子衿的女人，不过她很清楚的知道，顾慧敏并不喜欢她，而且现在也明白了，阿姨把自己带来见她，目的是什么。

——要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顾彦深，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欢，她从小就喜欢顾彦深，在她的心中，顾彦深的存在，就像是神一样，她每一次都要用仰视的角度，去看着那个男人。

可是顾慧敏也对她说过，要不要做她顾家的儿媳妇，做顾彦深的妻子。

司徒烟心里倒是没有之前那100%的确定了，但是她想，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就是想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的感觉么？

只是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现在看着这个叫申子衿的女人，分明知道她和彦深哥哥的关系很是亲密，她心里，竟然也没有嫉妒或者吃醋的感觉？

…………

她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没有吃过猪肉的人，也见过猪跑，喜欢异性的时候，当知道他喜欢别人，或者在意别人的时候，当事人应该是会觉得难受吧？

…………

司徒烟两条秀眉微微拧了拧，她抿唇，想不明白的事情，不想多费脑力去想，因为在她的心中，始终都认为，顾慧敏指引自己去走的那条路，就是一定是对的。

她站起身来，说：“……阿姨，那我去买蛋糕吃，一会儿我在车里等您。”

顾慧敏点头，司徒烟又看了一眼子衿，临走之前，倒是对她笑了笑。

司徒烟一走，顾慧敏又端起面前的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她继续说：“……申小姐，今天我这么唐突地带着小烟过来见你，的确也是我的不对，我明知道不对，还是这么做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

子衿咬着唇，暗暗地吸了一口气。

顾慧敏还在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做事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我就是想告诉申小姐，彦深他之前就已经承诺了我，2年之后，小烟在英国毕业，他们就会订婚，我不知道彦深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做事情很有分寸的孩子。申小姐，你我都是女人，我不是想和你说，我的儿子现在和你在一起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是他在玩弄你的感情，不，我的儿子他不是这样的人，也正因为他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会想要和你说清楚。申小姐，我们母子辛苦的走到今天，真的是很不容易，小烟还小，但是在我看来，她是最适合彦深的妻子。她很乖巧，也很懂事，当然了，世人总是面部了俗气，小烟的家庭也很好，我相信她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以后成了我的儿媳妇，也只会对彦深有益无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20几年前，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千辛苦万，哪怕是被驱逐在英国那么多年，我也心甘情愿，到了今天，他终于事业有成，能够站在那样高的位置上，的确都是他的能力，可是我这个当妈的，哪里能完全放心？”

“申小姐……就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为了儿子终身的幸福，和前途，求你——”

子衿呼吸一窒，顾慧敏最后那两个字给她的压力太大，她不得不抬起眼来，那双澄澈的眸子，因为一直都在压抑着某种情绪，此刻就显的有些血红，仿佛是所有的委屈和无力都写在里面，顾慧敏却视若无睹，她倏地起身，几乎是一刹那的瞬间，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子衿面前……

子衿，“…………”

大概是过了5秒的样子，子衿才茫然地反应过来，顾慧敏这一跪，真的是太让她措手不及，她只能跟着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双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哽咽着嗓子，终于不得不出声，“……顾、顾夫人，求您不要这样子，求求您了，您起来，不要这样子……您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顾夫人，有什么话您都可以直接说出来，您起来，起来……”

“……申小姐，我很感激你，今天一个人来见我，而且我知道，你也没有告诉彦深，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女孩子，不管你和景莲的婚姻如何，但是你真的不可以和彦深在一起，你知道的，对不对？就当时我求你了，我知道感情这种事情，旁人真的没有权利和资格去指责什么，但是彦深是我的儿子，我真的做不到视若无睹。”

“……顾夫人……”

“申小姐，你今天不同意，我就不起来了。”

“…………”

子衿抓着顾慧敏衣袖的双手，有些颓然地垂落在身体的两侧，她咬着发抖的唇瓣，心尖上，就像是有无数的刀子，在不断地挥舞着，这是子衿从来不曾感受过的心疼，何止是刀子？简直就是锤子，一下一下地敲着她如此脆弱的心脏，她全身都疼，连呼吸都疼。

她后面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顾夫人，您想让我怎么做？”

顾慧敏抬起头来，她伸手，轻轻地抓着子衿的手，真的是很轻的力道，子衿却是觉得疼，或许她整个身体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她听到顾慧敏说：“……申小姐，离开彦深吧，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真的不能看着他就这么不顾一切地下去。”

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顾慧敏就算不说，她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话。

可是骤然听到，还是难受。

“……顾夫人，我、我其实一直都在和乔景莲谈离婚，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慌了，乱了，所以很想要证明一些什么，她曾经迈开了第一步，接受了顾彦深，现在遇到了他的母亲，她反对，她也想要争取一下，她有些急切，气息也有些不稳，“……我真的，一直都在争取和乔景莲离婚，我和他的婚姻也是……没有感情的。顾夫人，我真的……我是真的，真的喜欢……”

“申小姐，你想说什么？你是真的喜欢彦深么？”

“…………”

“你有想过像彦深这样的男人，他需要什么吗？先不说你和他的感情，是不是真的爱情，哪怕是，也是孽情，你知道么？申小姐，别和我强调爱，因为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你们爱不起。”

“…………”

“……我不会在c市待太久，但是，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再和彦深有什么纠葛，申小姐，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孩子，你的孩子处于彦深这样的处境，你会无动于衷么？我的确是很自私，但是那是我儿子，我今天给你下跪，就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这份心。”

…………

子衿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是簌簌掉下来，她跪在那里，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嗓子眼里就像是卡着一块石头，是真难受。

就像是有人生生地将手伸进她的心脏里，非得要剜下一半……

※※※※※

慕晨初拿着手机，坐立难安。

好像已经差不多有2个小时了吧？这都快下班了，子衿怎么一通电话都不给自己？见顾彦深的母亲，还真是有说不完的话么？

怎么可能，她又不傻，顾彦深的母亲显然是来势汹汹的，她现在只担心子衿会吃亏。她的个性并不算是太过温纯，但是慕晨初很清楚的是，子衿对于顾彦深的母亲，是不可能牙尖嘴利的。

这样的情况下，子衿光是单枪匹马地去赴约，她就已经担心输了一半，要是顾慧敏再对她做些什么……

慕晨初真是不敢想下去，双手紧紧地捏着手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先给她打个电话比较好。

刚滑开手机屏幕，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慕晨初吓了一跳，转过脸去，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苏少爷，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君衍双手抱胸，颀长的身体洋洋洒洒地倚在大班桌边上，挑起一边的眉毛，“我不能来？”

“能。”

慕晨初伸手指了指门口，拧着秀眉不耐烦地说：“来乔氏没有问题，不过滚出我的办公室，我不想见到你。”

她口出恶言，苏君衍却是不甚在意，性感的薄唇微微一勾，低低笑了一声，“小辣椒还真是狠心啊，过河拆桥这个成语用在你身上倒是挺合适的，需要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做什么做什么，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喊我滚蛋是么？”

“…………”

慕晨初刚想张嘴反驳——我什么时候需要过你了？

不过这话她还没有说出口，苏君衍就已经摆出了一副要账的模样，快她一步开口，“是不是想说，你没有欠我什么？慕晨初，我看你20几岁的样子，记性倒不是很好，这么快就忘记了，之前你让我叫回彦深，还承诺我，我做到了的话，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