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及行应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好不容易安睡的江稚。
病房里气氛很好,两人没有太多的生疏感。
“第一次见你是在你们刚开学的时候,当时稚儿说你长得好看。”白廷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完自己轻轻地笑了笑。
她果然是特别的。
李及行的目光柔柔地扫过小姑娘巴掌大的精致小脸,那眼神,视若珍宝。
过了半分多钟,李及行忽然问了一句:“我像她的哥哥吗?”
闻言,白廷笑容凝固在嘴角,抬头深深打量他,好半天才给出答案:“不像。”
李及行听后一阵释然。
“你知道她有哥哥?”白廷蹙着眉问他,语气严肃而郑重。
“她提过很多次。”李及行的目光落在她握着自己右手的两只白嫩小手上。
“稚儿果然是亲近你的。”白廷在心底做了某种程度的默许,“你叫什么名字?”
“李及行。”
白廷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渐渐的,也就不那么生疏了,“李及行,这次多亏你了,谢谢。”不然那辆车直直撞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李及行笑得很浅,垂眸静静地凝视着如同猫儿酣睡的江稚。
小可爱,不要再贪睡了,快离开梦魇。
白廷看着他,只觉得现在的李及行和打游戏那会,判若两人。他会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稚儿的呢?刚开学就替稚儿挡了碎玻璃,解了作弊的围。
“那块怀表…”李及行迟疑地提到那件让江稚命也不顾的东西,将她扔下蛋糕跑出去的场景叙述下来。
怀表。
白廷眸光一暗,很快又坦然,抬眼问他:“要听吗?”
李及行未多犹豫,利落地点了头。
“五年前,江家老爷子病重,立遗嘱之际,稚儿的父母复婚。”白廷说得很轻很慢。
“复婚?”李及行的桃花眼闪过几丝波澜。
“他们早就离了婚,复婚是演给老爷子看的。”白廷站了起来,走至窗口,看着外面光亮的景色,沉声补充,“为了遗产。”
遗产这两个字过于沉重。李及行选择了缄默。
“当时的市值可以买下三四栋那样的金融大厦。”白廷的目光落在远方那处商业楼,随即苦笑起来,“我能给她的,都不到三分之一。”
等收住了多余的情绪,他仰起脸,眨了眨眼,继续开口:“稚儿的父亲是江家独子,那时候夫妻两个已经两地分居很久,但老爷子不知道,只当自己儿子儿媳幸福和睦,孙子孙女极其优秀,遗嘱里继承遗产的前提就是这般。夫妻两人瞒老爷子好些年,为了遗产立刻复婚同居。”
“稚儿知道吗?”李及行脱口而出。
白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意识到了自己无意间称呼上的不妥,李及行有些尴尬地改口:“江稚知道吗?”
“知道。”白廷点头,眸中的讽刺极深,“夫妻两个带情人来家里做--爱都不避讳两个孩子。”
现实让人唏嘘不已。
“那遗产…最后拿到了吗?”
“拿到了。带了人命。”
少年的心一沉,空着的那只手攥得死紧。
“稚儿的哥哥叫江绪。”白廷对着蔚蓝的天空眨了好几下眼睛,好像这话随时可能突然停下,“比她大五岁,那时也就你们现在这般大,该懂的都懂了。两个孩子从小优秀到大,不被允许犯一点点错误…”
这种感觉…他明白。
李及行看着江稚安恬的侧脸,悬着那颗心仿佛碾了好几遍针尖。
“同居那阵子,突然来了一个孩子。”白廷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胸口发闷,“dna匹配下来,是我姐和情人生的,就比稚儿小两岁。”
两岁。意味着刚生下江稚没多久就怀了。饶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很难接受吧。
李及行好看的眉目间尽是心疼之意。
“江家老爷子知道后,发了病,病情恶化,不到两个小时就走了,遗嘱都没来得及改。”说完,白廷握紧的拳砸在了窗上,前额抵着玻璃,大口呼吸。
又一个对他们好的人,走了。
李及行心惊地转头看向江稚,还好小姑娘没有被这突然的巨响吵醒。
耳边再次传来了白廷愤懑的声音。
“最后的真实情况只有三个孩子、夫妻俩和我知道,现在…”他顿了顿,看向李及行的目光温和了些,“现在,你也知道了。”
这是一种默许。李及行能明白。
“拿到遗产后,夫妻俩不仅在法律上做样子,还真正住一起,没再分居。两个孩子以为他们和好如初了,实际上……”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白廷走了过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问他:“喝水么?”
李及行错愕,接过热水壶自己倒水。
喝了水,干涩的喉咙得了滋润,好受许多。白廷放下纸杯,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地骂出来:“我姐她就是有病!好好一个家,非要折腾到死了人才满意!”
李及行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死了人。他抿着薄唇,尽量不让自己往最坏的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