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听着听着,就会觉得心中一酸。
这本来,应该是父母做的事情吧……
她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走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但是,再怎么眷恋着病房里的这一刻,寒假还是结束了。
开学了。
沈清歌推掉了人家找上钢琴社的一个演出,奔波于学校和医院之间。
何韬、何昱宁和黄珍心疼她,让她只双休日来就可以,她坚持不肯。黄珍又让何昱宁去接送,但何昱宁平日也有自己的工作,人已经瘦了一大圈,沈清歌又怎么忍心再让他开夜车?她坚持叫出租车来回。
没叫了几次,这件事情被方秉然知道了,j大地处偏僻,她又是如此姿色,夜间她孤身一个人叫车来回,让她周围的人怎么能放心?
他的坚持让沈清歌让步了,他做起了她的司机。
何韬见到方秉然意外地高兴,打起精神和他聊天,天南地北的,有时候还错过了睡觉的时间。沈清歌见何韬高兴,也逐渐地习惯了和方秉然一起来看何韬,经常还带些作业,边听边写。
但是,进入4月后,何韬慢慢地,无法下地行走了。
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和人说着话,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多半都靠点滴来维持。
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一直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到了5月中,病房外的蔷薇花树,开得绚烂,何韬却只能整日整夜地躺在床上,神智迷糊。
医生很遗憾地对黄珍摇了摇头。
“准备后事吧。”他说。
压抑了几个月的悲戚,爆发了出来。
沈清歌搂着黄珍,双眼通红。
5月下旬的一天下午,一直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何韬,忽然睁开了双眼。
“清歌。”他轻轻叫着正坐在桌前埋头写字的那个身影。
“爸爸!你醒了!”坐在沙发上小憩的何昱宁一跃而起,趴在了何韬的床头。
“你妈妈呢?”何韬问。
“去买晚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小方呢?”
何昱宁红着眼睛,笑道:“今天是星期天,你总要让人家休息一下吧。”
何韬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半晌,哑声道:“清歌,你要懂得珍惜,那个男孩子,很好。”
何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清醒完整地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沈清歌答应着,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回光返照!
何昱宁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何韬却慢慢合上眼,轻轻道:“昱宁,你让我歇一会儿,我要等你妈妈。”
何昱宁顿时哑了声响。
“你就听你妈妈的话,娶个媳妇吧,再养个孩子,这样,你妈妈也就不会寂寞了……”
他的声音轻叹着,带着无尽的遗憾。
——他是看不到了。
何昱宁哽咽着,颤抖着说了一声“好”,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黄珍买了晚餐回来,推开门时,还脸带笑意,看到何韬醒了后,手上的袋子随意地一放,就冲到了床前,盒饭歪了歪,哗啦倒在了地上,但没有人在意。
何韬拉住黄珍颤抖的手,看向何昱宁和沈清歌:“我想跟你妈妈单独说说话。”
何昱宁点点头,拉着沈清歌去了外面的花园。
满园的花团锦簇,却无心欣赏。
直到那个熟悉的窗口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
两人怔怔地对望着,俱是流下了两行清泪。
何韬,走了。
他的追悼会虽然刻意办的低调,来吊唁的人却还是很多。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何韬在f大做了一辈子的学问,教了一辈子的学生,听到他逝世的消息,有些人连夜乘飞机赶回,只为了见上这最后一面。
沈清歌站在签到处,望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对于何韬的敬佩,又上升了一层。
大礼时,安晓炎和方秉然也来了,沈宽和吴卓芳虽然没来,却也送上了丧仪。
何昱宁拿着发言稿,在话筒前哭得涕泪俱下。
沈清歌靠在安晓炎的身上,也大哭了一场。
送去火化时,黄珍尖叫挣扎着拉着棺木,扯断了自己的指甲却毫不知痛,但最终,他们捧出殡仪馆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四方盒子。
何韬葬在了城东的一个墓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