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不远处的年柏彦张口,语气已恢复平日的淡定。
素叶不知是先迈了左脚还是右脚,总之是踏进了硝烟未散的战场,透过朦胧的烟雾,这样离得他近一些,至少可以感受到他是真的。年柏彦看了她一眼,眼角眉梢有些恻隐,转身推开了窗子,有清晰的夜风吹了进来,带着夜下霓虹的低迷气,顿时驱散了室内的烟味,但素叶觉得,被吹散的,还有原本属于年柏彦身上的木质香。
年柏彦推开窗后没回头,始终站在窗前眺望远处夜幕下被长灯燃亮的城市,月光吸走了室内本就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了素叶脚下,她低着头,顺着地上的影子慢慢抬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年柏彦的背影上,有些疏离,还有些落寞……
应该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处心积虑获得90亿克拉钻矿的男人吗?他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能跟她一样落寞呢?
直到现在,素叶才真正懂得他的自信何在,深谙市场游戏的他早就练就了揣测对手的火眼金睛,他这种人,在盯着前方目标的同时也自然会警惕身边每一位可能出现的对手,并步步为营不动声色下逐一铲除。曾经在赌桌上他输得那么惨,还有纪东岩,两条大鳄纷纷落网,幸存的就只有她这么个小虾米,结果到了今天才发现,真正会赌博的人是他们。她赢了纯属侥幸,他们输了,不过是不屑于玩赌约甚小的游戏。
但年柏彦有一句话说错了,他说一个成功的心理咨询师顶上半个商人,他是那么庆幸她没有从商。他太抬举她了,她顶不上半个他,甚至,连他的一根小手指都不如。16xry。
因为作为心理咨询师的她,从头到尾赌的只是人心。
而作为商人的年柏彦或是纪东岩,从头到尾赌的都是人性!
所有的正义或是良心,都可以在利益面前瓦解,她从不予置评这种行为是对还是错,因为商场如战场,身在玲珑棋局之中的人,哪还有退路?只是,当她被作为一枚棋子最终定了乾坤后,为什么她的心会痛了?
书房里安静极了,对面有霓虹熄灭,夜已深了。
良久后,素叶才开口,嗓音轻柔地像是刚刚年柏彦手指间的烟丝,随时随地都能随风飘散似的。“我无心偷听你们在讲什么,原本是打算进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吃夜宵。”她确定年柏彦不是上帝的宠儿,否则怎么会让她鼓起勇气来质问他、折磨他?
年柏彦没回身,只是淡淡扬起一句话,“那么,你现在想好要问我的问题了吗?”
“想好了,四个问题,不多不少,我想你可以回答上来。”
年柏彦终于转身,身子倚靠在窗台,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等着她开口询问。素叶深吸一口气,轻吐止于唇畔,再开口气息化作坚决,“你一直都知道钻矿不是空的?”
“我也曾怀疑过,当昌图告诉我是空矿时,当纪东岩宁可冒着露出破绽的危险也要我出现在竞投现场时。”年柏彦丝毫不掩藏,他知道这一路上她都在憋着问题,她心情不好他看得出。“没有人会相信m100-2不是空矿,因为有开矿经验的人在看过钻矿后都会抱有质疑,我也一样,最开始真的没看出倪端,直到上次我们在m100-1时的那次河道改道我才发现,当抽干了河道里的水后,有个薄弱的位置是直接连着m100-2毛矿,而这个位置给我的感觉很特殊,凭着经验,我总感觉这会是一个大矿,当然,前期我无法估算具体的钻石存储量是多少,没人会知道这点,因为他们进不来精石的钻矿。m100-2的独到之处就是在于它有个空层,所以骗过了很多人。我迟疑过,也犹豫过要不要得到这个矿,到了最后我决定放手一搏,赌矿这种事,有时候拼的就是一个决策。”
素叶静静地看着他,闻言他的答案后轻轻点头,又问,“你说你在绑架现场确信了纪东岩的用心,那么之前呢,让你彻底试探他的原因是什么?”
“是你。”年柏彦叹了口气。
素叶眸光一怔。
“在与文森打赌的当晚,你曾经问过我,信不信纪东岩的底价是四亿。”年柏彦看着她,目光柔和,“也许你并不知道,当你心有质疑的时候就会写进眼睛里,当时你的那句话,让我对纪东岩有了警觉。”
素叶“呵”地一声无语地笑了,原来连她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他都尽纳眼底,这个男人的眼睛真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