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柏彦,在我们之间,我不欠你的了。
病房里,叶鹤峰愤怒已化作粗喘,在拼了命地与命运抗衡。
年柏彦的眼,是化不开的痛。
血,浸湿了他的手掌,那腥甜的气息充塞着室内冲撞着的气流。
“你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你至少会讲些情面。”叶鹤峰的声音愈发像陈旧的风箱。
年柏彦看着叶鹤峰,眉梢之间如同瓦上冷霜,显然叶鹤峰的话令他有了情绪上的波动,他咬牙,近乎一字一句道,“叶鹤峰,情面这两个字怎么就这么自然地从你嘴里说出来?当年你对年家何尝动过情面?叶家是凭着阮家才在金融危机中站住了脚,你利用阮家的势力吞并年家的时候有过情面吗?我父亲临死之前也是这么痛苦和堪忧吧?我还记得他在病床上是怎么哀求你的,你呢?有过情面吗?”
是他亲眼看见的一幕。
就在他父亲临终前,他紧紧扯着叶鹤峰的手,声嘶力竭地要他发誓,要他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们母子三人的衣食无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无依无靠。
叶鹤峰当时就站在床前,一句话没说,一句承诺没允。
最后,父亲带着遗憾离去。
叶鹤峰出资供他们兄弟二人上学,其目的是什么年柏彦心里一清二楚。父亲死后,叶鹤峰对年叶两家的企业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合并改革,坐上主席位的第一天就将不利于自己的势力肃清,那些原本是叶家上一辈势力的老股东都不得幸免,而阮家的势力,随着精石的成立也彻底被叶鹤峰清扫出门。
那段时间,叶鹤峰对他们母子三人不闻不问,直到母亲病重,也直到叶鹤峰不经意发现了年柏彦对钻石最敏感的切割和发现能力。
从那天起,叶鹤峰才将他视为己出。
可年柏彦心里明镜,作为商人的叶鹤峰,百般地对他好,岂能用“情面”来形容他的用心呢?
叶鹤峰躺在床上,看着居高临下的年柏彦,用尽全力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他,“好……好,我总算明白了……年柏彦,你……扪心自问,如果没有我的话,还能有你们……你们兄弟二人吗?你……敢发誓,你对我、对叶家就……就只有痛恨?这么多年我做的这么多……为你做的这么多,你……你就没有一点感动过?”
“叶鹤峰!”年柏彦的双手“啪”地搭在病床上,英俊的脸颊铁青寒凉,“我有权利让你死不瞑目,你懂吗?在你对年家不仁不义后,我完全有这个权利!”
他的声音如同困兽,双眼因愤怒而变得骇人。
叶鹤峰从未见过这般激怒的年柏彦,一时间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周遭的空气成了薄凉,是年柏彦周身散发的气息,像尊死神一样,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将死的叶鹤峰头上。他紧紧攥着拳,指间的血洇在了惨白色的床单上。
犹若雪地里绽放的红梅,有悲凉的孤独。
渐渐地,那股子愤恨和怨怼从年柏彦骇人的眉宇间匿藏,他的气息也开始转为平缓,眼角眉梢再度成了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
而他的眼,刚刚还充满着近乎杀人痛楚的眼,也抽离了愤怒,变得跟枯井似的寂寥沉默,却有着漫天的悲凉。
年柏彦开了口,嗓音低沉无力,随着唇齿的开启,抑于眉梢的,是化不尽的隐忍。
“你永远不会相信我对仇恨的厌倦。”
叶鹤峰愣住。
“叶鹤峰,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我想吞了精石是易如反掌的事,如果我想毁了你的两个女儿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我完全可以按照你想象中的那么去做!”年柏彦微微眯眼,紧攥着的指关节咯咯作响,英俊的脸近乎贴上叶鹤峰的脸,锋利的眼眸对上了他那双震惊的浑浊的眼,一字一句,“但是叶鹤峰你给我听好了,我年柏彦还没窝囊到利用女人来成事的程度,也没混蛋到拿着婚姻来换取成功的地步,我要是吞你精石,跟仇恨无关,只关乎,我的心情!”
“柏彦……”叶鹤峰像是看着陌生人似的看着他。
年柏彦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大片的阳光。他这才拿过床头上的纸巾,眼里的最后一抹悲凉也消失了,成就了一贯的平静不惊。
他不疾不徐地擦了手指上的血。
彻底擦干净之后,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重新坐下来,看向叶鹤峰再开口时,语气也恢复到以往的恭敬,淡淡的,“董事长,我和叶叶马上要结婚了,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俩,这是,你对她和对我最大的补偿。”
他恨不恨叶鹤峰?他恨!恨得杀了他都不痛快。
但他感不感激叶鹤峰?他感激,因为没有叶鹤峰的确也没有他和年柏宵。
也许,在遇上素叶之后,他早就在仇恨和感激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有那个能力去仇视,可惜,他已经身心俱疲。
只可惜,没人会信,包括叶鹤峰。叶鹤峰一直在信和不信间油走,所以才会将叶玉许给他,最后又担心于素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