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教授闻言这话后,手指有点抖,很快地,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将双手紧攥,这才缓解了抖颤。
沉默了良久后,他才说,“其实你也清楚,这是你父亲生前就投资的项目,这么停了,不好吧。”
嗓音听上去晦涩难抑,像是在劝服年柏彦打消这个念头,又像是在思量着如果一旦进行下去的风险。
年柏彦没接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咖啡杯,许久后,才端起,喝了口咖啡。
苦涩的滋味在唇齿间炸开,顺着喉管蔓延开来。
“之前你愿意投资,不就是想要完成你父亲的遗愿吗?”丁教授叹了口气说。
咖啡杯被年柏彦放在了桌上,他的脸色看上去有点凉。
丁教授头一次见他变脸,愣住。
“那是因为之前我不知道素叶的事。”年柏彦开口,嗓音沉凉。
丁教授眸光一抖。
他眼底是猝不及防,却被年柏彦抓了个正着,见状,年柏彦的脸色变得愈发冷沉,目光如伽玛射线似的锋利,锁着丁教授的脸,一字一句问,“你一直都知道,那个女孩儿就是素叶对吧?”
丁教授一激灵,抬眼看着年柏彦,失声,“你……”
“当年的事,你参与多少?”年柏彦压低了嗓音。
丁教授赶忙解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他有点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年柏彦冰冷地盯着他。
这种目光令丁教授很不舒服,沉默了会儿,问,“你知道全部事了?”
“也许,没你知道的多。”年柏彦咬牙,“我只知道小时候我想 带走的那个女孩儿重新回到了我身边,是不是老天的惩罚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她就是你曾经的试验品之一!”
“不,你误会了,你真的……你不应该这么想。”丁教授急急解释,他是真的急了,神情动作都能看得出来。
年柏彦微微眯眼。
“当年,她是跟着一批小孩子被抓进来的,除了运毒贩毒外,听说组织也有意从众多小孩儿中选出合适的人选留下,这是组织里不成文的规矩,九大首脑总会有不在的那一天,那么势必要培养新势力才行。四五岁的孩子,甚至还有更小的,这个年龄是最好培养的。”丁教授提及这件事,眼里凝重而伤痛。
年柏彦的大手倏然攥紧。
“但是请你相信我,当时那批孩子还没来得及筛选就出事了,缉毒警配合当地公安开始四处搜寻,让那次的行动失败了。所以,素叶压根就没来得及成为被筛选的那批就被找到了。”丁教授语言真意切地说。
年柏彦冷哼,“这么说,素叶的记忆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丁教授抖颤着手指,去端咖啡杯,奈何内心的情绪很激动,咖啡洒出了些,他赶忙放下杯子,拿过纸巾擦了擦,晦涩地说,“不,有关系。”
顿了下,然后重重喘了口气,“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很久了,既然你今天问起,那么,我也不想藏着掖着了,太累了。”
年柏彦微微眯眼,“说。”
“你也知道,我对组织里的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我只是你父亲的朋友加助手而已。”丁教授看上去很是倦怠,“当年,我发现素叶的时候,她已经被人……”
他顿了顿,嗓音干涩,“她才四岁的样子,全身都是血,当时我以为这孩子肯定活不下去了,想要查看她的伤势如何,她却使劲了力气来抓住我的裤腿,我见她还有救,就赶紧叫了救护车。”
“当年是你叫得救护车?”年柏彦一愣。
丁教授沉重点头,“我知道这样很危险,这么做,可能会连累你们一家,但当时素叶太可怜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小的孩子丧命,实在是不忍心才这么做的。她被送到了医院,当时生命垂危,我很清楚,这种事一旦叫了救护车,警察也会跟着来,所以只能在救护车快到的时候躲到了暗处。”
说到这儿,他又停顿了。
人最残忍的就是回忆,尤其是,染上了血迹的回忆。
半晌后,他才继续开口。
“素叶送到医院及时,保住了性命,过了危险期,那段时间,我都会偷偷去看望素叶,其实不为别的,一是担心她能够痊愈,二是担心她会不会将所有的事说出来。可那个孩子也许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她醒了之后除了哭不再说话,想想也是,那么小的孩子,她又懂什么呢?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对她做什么事。”
丁教授沉重摇头。
“所以,你对素叶的记忆动了手脚。”年柏彦的心口自然是疼的,那个场面无法想象。
丁教授解释道,“人的大脑都是自我保护机制,越小的孩子,她的记忆就越是单薄。素叶就是这样,我偷溜进病房查看素叶的情况时,发现其实她自己已经筛选似的忘记了一些事,这是人的本能。我生怕她以后会想起,所以,给她做了一次催眠。”
年柏彦倒吸了一口气。
“我消除了她一些记忆。”丁教授叹了口气,“但你也清楚,人的记忆是很复杂和很神秘的领域,直到现在,都没有哪个催眠师敢拍着胸脯保证说可以完完全全地控制一个人的记忆。所以,对于素叶曾经悲惨的经历,我只能尽量帮她消除那段记忆,一来,是顺着人类大脑保护机制的规律,不让她那么痛苦,二来,我也不想让你们一家受到牵连。”
年柏彦皱眉,“很显然,你的目的没有达到。”
“我说过,人的记忆原本就是复杂的工程。我消除了素叶的那段记忆,但并不代表她以后都想不起来。再者,人的记忆一旦利用人为出现了空白点会怎样谁都不清楚,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会相同。所以,消除了记忆的素叶,那段记忆的空白怎么办?无奈之下,我也只好给她记忆移植。”
年柏彦面色沉重。
“就好像现在的干细胞移植,毛发移植的原理一样,在空白处进行填充,让其成为整体。人的记忆也可以这么做,一段空白的记忆里,人为地添设设定好的记忆情节,那么,记忆就会变得完整。摘除痛苦的记忆,移植美好的记忆,这在理论上来说是行得通的。”丁教授抬手揉了揉额头,“但是这只是理论,实际上,想要完全移植记忆,需要时间和临*的反复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