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目送婆媳二人离开,沈琳收起笑容,叹了口气。
舟自横一直没插上话,知道妻子担心女儿,拍拍她的肩膀,无言地给予安慰。
扬帆远并没有随她们一起走,他留下替母亲道歉。
沈琳面色微冷,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岂能指望婆家人。
“你不用自责,产妇需要准备的东西挺多,别说你一个大男人了,就是你妈也未必了解,回去陪你家人吧,省得她们一会儿打电话催你!”
听出沈琳话中的讽意,扬帆远并不辩解,他说:“我去拿dv,马上回来!”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舟自横劝解沈琳,“行啦,消消气吧,帆远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亲家的老母亲也挺明理,遥遥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沈琳斜了舟自横一眼,心里怪他和稀泥,一辈子老好人脾气,看谁都有闪光点。
论治学严谨没得说,论人情世故,白得跟张纸似的,遥遥随他,成天傻了吧唧,要是提早做好措施,哪里还用遭这罪受!
“走吧,咱们进去看看遥遥”
舟自横看妻子酝酿了半天,做好了挨批的心理准备,见她最终没发作出来,立时喜气洋洋的。
他就要抱外孙了,一次俩,这种好日子,生闲气岂不是自讨苦吃。
经历了最初的阵痛,舟遥遥找到规律,疼的厉害时就用拉梅兹呼吸法,放松紧绷的神经,减轻痛苦。
情况稳定后,她想下床走走,被沈琳果断阻止,“不要下床,你得平躺着!”
“爸妈你们来了?”
“遥遥怎么样啊,还疼吗?”,舟自横关切地问。
“嗯,疼死了!不过,现在好多了!”,舟遥遥用鼻音向父亲撒娇。
舟自横恨不得代女受苦,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女儿有多怕疼,手指划破皮都能哭上老半天,这眼瞅着就要生孩子了,真怕她受不住!
“疼什么疼,就你娇气!”,沈琳替女儿按摩小腿,鼻子发酸,那脚都快肿成萝卜了。
“是真的疼嘛,我又没骗人!”,舟遥遥说着,不放心地向母亲求证,“妈,剖宫产不疼对吧?”
“一管麻药推进脊髓,下半身都没知觉了,怎么会疼呢?”
“那术后伤口疼呢?”
“会帮你做好术后疼痛管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精神!”
老妈是医生,她说的话一定没错。
这么想着,心里安稳多了。
“妈,待产包你帮我买了吗?还有产妇内衣,我不好意思麻烦他们那边的人,再说我的尺码他们也不知道!”
沈琳替她掖掖被角,“买了好几件,你换着穿,还有清洗用的纱布和产妇专用盆,都办齐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舟遥遥张嘴打呵欠,“好困啊,生完孩子我要大睡一觉,幸亏今天早上冲了澡,不然手术后好几天不能洗,肯定会发霉发臭的!”
扬帆远回到楼上的套房,听到金玲子在抱怨,“刚刚护士告诉我了,遥遥非要去逛街,任性也要挑时候啊,得,出去溜达了一圈早产了,那咱们找大师算的好日子不是白瞎了吗?”
凤姑听着不顺耳,正打算训她几句,没想到被孙子抢先了。
“妈,拜托你说话顾及下别人的心情好吗?还有,我儿子女儿不需要算什么好日子,他们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就是最好的日子!”
金玲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伸出手指不住地颤抖,“你,你——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妈的吗?我怎么就不顾及别人心情了,我不是背着他们说吗?我和你奶奶特意找高人算日子也是为了你儿子女儿好呀,在好时辰出生这一辈子才会顺顺遂遂!”,她委屈地拿出手帕假装拭泪,“老话说的果然没错,养儿子有什么用,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就伤我的心吧!”
凤姑看孙子梗着脖子又要和他妈吵,拿拐杖狠狠顿地,“你们俩都给我少说几句,还嫌脸丢的不够?在医院里一家人吵吵,成什么样子?遥遥眼瞅着就要生了,你们闹腾什么呢,亲家怎么看我们,真是乱了章法,一点规矩都没有!”
扬帆远走进卧室拿上dv往外走,经过金玲子身旁时,语气低沉地说:“妈,请你对遥遥好一点,因为是你儿子欠她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玲子攥拳捶胸口,嘴里嚷嚷着,“气死我,气死我了……”
进手术室前,舟遥遥心中涌起悲壮的情绪,她躺在推车上,看着父母鼓励的眼神,稍稍心安。
扬帆远快步走来,拉住她的手,低头凝视,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当着长辈们的面,舟遥遥感到一阵脸热,她抽回手,小声嘟囔,“还不如为我加油呢!”
“加油!”,扬帆远在她耳边轻声说。
嘴唇擦过她的脸颊,吐息温热,舟遥遥不禁笑了,“好痒”
主刀医生进手术室前摘下口罩,朝沈琳点点头。
“我女儿就拜托你了!”,沈琳现在不是外科专家,而是一位普通的母亲,把女儿和肚子里的两条小生命交付给信任的医生。
正如每一位患者家属的心情。
忐忑而急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的自动门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
扬帆远走来走去,不时地抬头看手术指示灯,然而还是那三个字:手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