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怀里的人嘟囔了声,脑袋在他怀里拱啊拱,声音都有些沙了:“我才不会像我妈那样笨,那样傻,那样善良,我宁可做一个坏女人。”
如果沈润秋是一个坏女人,那她就不会遇见安博贺那样的丈夫和慕柔这样的女人,兴许会一生顺遂,平安幸福的过完下半生。
沈夏时之后又念叨许多话,沐则都认真听着,时而低低嗯一声,算是回应。
等她说完了,沐则捧起了姑娘的脸,看着掌心里这张漂亮的脸蛋,指腹擦过她湿润的眼尾,沉声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坏女人。”
沈夏时眼睛弯了弯,心里的郁结消散了一些,沐则侧头看了眼审讯室里忙碌的人,牵着她进另一个房间,这儿空间狭小,四处堆积着杂乱的资料,只有一个狭小的角落能够容身。
他抱起她坐在旁边的一张小桌上,贴近,两手撑在她腰侧。
借着昏暗的光,沐则的脸上的轮廓更显英挺硬朗,眉峰锐,像他的人一样张扬倔傲,眼窝下一双黑沉的眼,眸底黝黑墨色,像是漫无边际的夜,而沈夏时的脸落在那双眼里,成了夜空里唯一亮起的一颗星。
沈夏时被他直直的盯着,有些不自在。
沐则忽然俯下身,吻上她柔软的双唇,男人宽大修长的手掌轻轻按在她后脑,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姑娘的头发,末了再亲亲她的唇角,仿佛在哄人一般。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沈夏时,喉间滚出一声低低的笑,响在她的耳边,既撩人又温柔,沈夏时脸红了些,把他推开:“干嘛?”
“亲你啊。”他说着,低笑着贴过来吻住她耳垂:“以后你哭一次,老公就亲一次,好不好?”
沈夏时简直无奈极了,想出去,奈何沐则挡住她的退路:“夏夏。”
昏暗里,他低低哑哑的声线让沈夏时的呼吸都乱了些,抬头看着他,刻意压抑着自己的紧张:“怎么了?”
她隐约可以看到沐则滚动的喉结,十分的性感迷人,接着,他低笑着把手臂抱在她腰侧:“再亲一下。”
沈夏时脸红的推他:“我要去准备起诉状了。”
沐则放在她腰后的手慢慢摩挲,指腹下轻柔的动作,沈夏时只觉得身体上的肌肤都要烧起火了,男人哑着声厮磨:“就一下。”
沈夏时只得乖乖搂住他脖子,凑了过去。
沐则却突然的托住了她后脑勺,压低头强吻过来,比之刚才那个吻,现在更显凶急了些,唇上被他咬了一口,有点细微的疼,舌尖也被他吻得有些麻了。
沈夏时被他铜墙铁壁般的拥抱弄得有些难受,忍不住的溢出一声呜咽,低低的吟了声:“放开我吧。”
带了点哭腔。
沐则满意的坏笑:“以后只能在老公床上哭,其他地方,不准哭,记住了?”
沈夏时脸上炸红,赶紧推开他出去。
*
接下来近一周的时间里,沈夏时都在加班加点的准备起诉状,令人意外的是,安博贺居然给她打电话了,说是一定要见她一面。
要是以往,沈夏时一定不会去见他,但明天就是慕柔的庭审了,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安博贺,一件安博贺必须要知道的真相。
去医院的时候是下班后,已经是傍晚的时分,天际晚霞铺红一片,暗色里似是要燃起篝火,浓烈得把周围的景致都压得黯然失色了。
沈夏时无心观赏,按照信息上提示的病房号找过去,推门而入,安博贺正背对着她,孤零零的站在窗前看着远方,也不知在看什么,反正入了神,沈夏时站在他身旁许久他也没有回头。
她少有这样的耐心陪他发呆,许久也不出声打扰,直到安博贺张嘴,语气平淡的说出了第一句话:“沈夏时,你真是好手段啊,现在终于毁了我的人生和家庭,你高兴吗?”
这话说的,沈夏时可不太同意,她有什么本事毁了别人的人生?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报应而已。
她走过去,把包里的文件递给他:“看看吧。”
安博贺没去接,扭头看她:“我想问你,你到底有多恨我?竟然让你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
沈夏时没答话,把文件塞在他手里:“我今天来是给你送这个的,我觉得你非常有必要知道。”
安博贺的目光终于放在那份文件上,慢慢拿起,打开。
里头是一份亲子鉴定,前面都是一些医学方面的报告,外行人看不懂,只是最后一页的那行字,让他一瞬五雷轰顶,稳不住身。
[安博贺,安然,非父女关系。]
安博贺一屁股坐在了身侧的沙发上,他哆嗦着手,瞪着眼睛把这份文件抖在沈夏时面前,抖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夏时挑眉,并不催促,
好半天,他费力的问出了一句话:“这是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相信慕柔欺骗他吗?
沈夏时决定帮助他清醒过来,一把扯过了他手里的文件,清亮的嗓音,一字一顿的大声朗读:“安博贺,安然,非亲生父女关系。”
安博贺整张脸青筋毕露,拳头一下一下的捶在桌上,力道大,桌上的水杯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颤动。
沈夏时笑得温柔:“要我再念一遍吗?”
安博贺盯着她恶劣的神情,闭上眼睛又突然睁开,厉声:“你是故意的!故意要折磨我,是吗!?”
“是!”沈夏时将那亲子鉴定猛地拍在桌上,指着那“非亲生父女”几个字深笑:“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当初抛妻弃子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你爱的女人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可怜的垫脚石,就连慕柔自己都不知道,安然到底是哪个男人的种。可你呢,你自以为是的以为这是你和她的掌中宝,放在手心里疼爱了十多年,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多么无知,多么可怜,多么可悲!!”
“你!!”安博贺被骂得说不出话,胸腔一阵一阵的起伏,死死的瞪着沈夏时。
沈夏时站直身体,嗓音恢复平静:“明天就是慕柔的庭审了,你要是想来就来看看。”
她转身要走,安博贺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有多恨我!?”
沈夏时停住脚,转过身看着他:“恨到我曾经想过把自己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换掉。”
安博贺怔然的盯着她。
沈夏时忽然一笑:“你应该感谢我母亲,我是为了她才保留着你身上的血,但是你不要忘记,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直到你死,直到我死都不会改变一分一毫!从你离开我和我妈那天,我就发誓,我沈夏时这辈子跟你安博贺断绝一切关系。我劝你不要以为我会有心软的那一天,我告诉你,永远不会!”
推开门,她出去。
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安博贺怔然坐在窗前的身影,窗外风静静的吹,薄纱轻轻飘动。
他突然就想起沈夏时的小时候,她会坐在他的腿上缠着他讲故事,有时候晚上做噩梦睡不着时也会缠着他陪在身边,他们也曾天伦之乐,也曾珍爱彼此,一切的一切都在八岁之后改变了。
当年的她也是一个会跟他撒娇示弱的小女孩,只是现在已经浑身是刺,满眼恨意,横在他们父女之间的鸿沟正如沈夏时所说的一样,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了。
安博贺木然的呆坐在病房中,良久…
慕柔的庭审按期开始,辩方律师不用想也知道是慕璨禹,庭审开始前的十分钟,慕璨禹来了沈夏时的办公室。
对于他的来到,沈夏时倒是不好奇:“怎么,是来求我手下留情?”
“事情发展到现在,你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你觉得开心吗?”
沈夏时像是听一个笑话:“当然。”
她抱着资料准备出去,慕璨禹想拉住她,手还没有碰到她一片衣角,中途被人拦了下来,抬头,是蔚西洲。
他对慕璨禹笑得客气,说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慕律师还是不要妨碍沈检察官了,多想想今天怎么庭审吧,不要输得太难看。”
慕璨禹撒开蔚西洲的手大步离开,沈夏时有些意外的看向蔚西洲,惊讶于他竟然会维护自己,目光也带了几分打量。
蔚西洲有些不好意思:“别这么看我,自从上次跟你一起庭审后我就好好反省过自己了。”
“沈检察官。”他站直了身体,突然的弯下腰:“以前多有得罪,望你不要见怪,今后,我会好好跟你学习。”
沈夏时笑了一下,懒洋洋摆手:“学习谈不上,我先去法庭了,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来看看。”
她转身走了几步,蔚西洲突然的叫住她:“沈检!”
“嗯?”她回头。
蔚西洲突然的脸红了起来:“我…”
“哟。”沐则突然从旁边晃了出来,长腿迈得闲散,嘴里咬着烟,那烟雾有些熏眼,男人的眸子眯紧几分,慢悠悠的走过来,手臂搭在了蔚西洲肩膀上,说话也有几分含糊的低哑:“这么热闹呢。”
蔚西洲被这压迫感弄得有些弓腰,脸色沉了几分,气氛好像也变得有些尴尬了。
沐则侧头盯他看了眼,又转头看向沈夏时,手拿出嘴里的烟弹了一下,对她说:“不是有庭审吗,时间快到了,赶紧去。”
沈夏时也不耽搁,快步离开了。
等她一走,沐则突然抓住了蔚西洲的衣襟将他提高扼在墙上,刚劲的下颌抽紧,痞冷的笑:“有些话,一辈子都不要说出口。”
“你…”
沐则的拳头突然揍在他胃部,疼得蔚西洲整张脸揪紧,脸上赤红,张大嘴巴却呻.吟不出半个字,只能痛苦的捂住胃部痉挛的地方干呕。
沐则冷眼看着他慢慢缩在地上,烟头扔下,靴子狠狠踩在上头,重重碾了好几下,火星子泯灭,看得蔚西洲胃部的疼仿佛更加灼烈了几分。
他忙着去看沈夏时庭审,没功夫耽误。
*
下午一点,事关十五年前沈润秋跳楼案件重新搬上法庭,因为慕柔在审讯室已坦白一切真相,慕璨禹无法为她做无罪辩护,只能尽力做减刑辩护。
可沈夏时才不会让慕柔做十几年牢就算了,她犯下的错误,毁灭了一个家庭和一条人命,死一万次都不够!
对此,慕璨禹也只是逮住了慕柔当年才十八岁的事用来做辩护:“我当事人当年刚满十八岁,思想不成熟,做事欠考虑,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能造成如今的局面,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女,面对当时棘手的情况,害怕之下隐瞒不报,并不代表我当事人刻意为止,时至今日,我当事人对方年发生的事已经万分后悔!”
沈夏时听得冷笑:“辩方所言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国法律规定十八岁的公民为成年人,即代表十八岁的人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作为一个成年人,理当为自己做的任何事负责,被告人将受害人从十五楼推下去的时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刻意伤害,之后不但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反倒推卸责任,编造受害人自杀的谎言瞒天过海,十五年以来并没有任何一丝后悔的念头,如此藐视法律,视法律为无物,视人命为草菅,当判处死刑!!”
死刑两个字让慕柔打了个寒颤,她还沉浸在昨日沈润秋鬼魂的惊吓中没有回过神,更不敢抬头看沈夏时,恍惚中,好像能看到沈润秋站在沈夏时身后,阴森诡异的盯着她。
而慕璨禹已经有几分急了,他其实并不想来打这场官司,明摆着是输的份,可是顶不家里长辈的几次三番劝说,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本身就没有抱着赢的希望,被沈夏时怼了几句,心里更慌了,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说话都有些慌不择言:“我当事人只是太想要得到家人的爱护。”
“呵。”
沈夏时冷笑:“慕柔时至今日,双亲依然健在,她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家庭爱护?难不成是别人家庭的爱护,若依据辩方所言,那么慕柔拆散一个幸福家庭,越俎代庖成为另一个家的女主人,逼死了沈润秋,这就是她所谓的需要爱护?为免也太畸形了吧!”
“这…”
慕璨禹已无话可说,沈夏时也不想再啰嗦下去,这场庭审多消磨一分钟她都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直接干脆的向三位法官大人量刑:“被告人十五年前有蓄谋的杀害了一条人命,非但没有任何忏悔,还编造受害人自杀的弥天大谎,以此逃过法律的制裁,这么一逃竟然就是十五年!”
她起身,昂首挺胸站定在法庭上,眼睛看向法官大人:“我们常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在此,也是向世人证明法律的公正性,它不会因为时间的长久而改变一件犯罪事件的性质,错了就是错了,正义也许会迟到,但它永远不会缺席!”
“我恳请。”沈夏时站直身体,袍子下的双手握得十分紧,眼眶发了红,一字一句:“判处慕柔死刑立即执行!”
她俯身弯腰,九十度鞠躬。
法庭良久无声。
法官大人扫了沈夏时一眼后,低头看资料,良久过去,沈夏时依旧还弯着腰。
终于,法庭上响起法官沉稳厚重的声音:“我常听人说,法律是遥不可及的,但今天,它是近在咫尺的。”
他手握法锤,举高,落下,
沉沉的重音响起:“本庭宣布,判处慕柔死刑立即执行!”
沈夏时松了一口气,眼眶里打转的泪砸落在地上,妈妈,你听到了吗?
直起腰,沈夏时回头,
沐则就站在门的方向看着她,身后有光洒下,他逆光站立,轮廓剪影硬朗笔挺,男人朝她敞开了手臂,沉声:“夏夏,来老公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