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又说:“你如果真的后悔了,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就尽力弥补。你该弥补的,是你的孩子们,而不是我。”
“简队长说的没错。”尹戈坐下来,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后悔,“我有三个孩子,大儿子被我养成了一个杀人犯。二儿子从还在他妈肚子里就被人算计,生出来后我不仅没心疼他,反而因为一份假的亲子鉴定而对他怀疑了这么多年,逼得他走投无路……女儿倒是聪明懂事,却也被我逼得离家多年……”
“爸,现在还说这些干嘛?”尹彤握着尹戈的手,轻声道,“简言他们也忙,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是,我多言了。”尹戈叹了口气,看向简言,道,“实不相瞒,昨天晚上,家里忽然来了个贼人。若不是马纶在,我这老头子,估计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简言和阿辞对视一眼,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尹戈的态度,会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知道他把话都说到这里了,肯定还有后续,简言和阿辞也没打断他。
“我心里有数,想杀我的人是谁。”尹戈说,“我一大把年纪了,倒也不怕死。可就这么死了,又觉得不甘心。所以,才一大早把你们找来,就是想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尹总你能想明白,那就太好了。”简言道。
尹戈叹息一声,说:“彤彤把录音笔偷走,已经交给你们了吧?”
“是的。”简言点头,“我们已经拿到了。”
“我从头说吧。”尹戈说,“当年,你父亲出事以后,据说是你父亲的遗嘱,要将溯源集团卖掉。贺誉,也就是现在蓝旸集团的实际负责人,他来找我,说想要合作,将溯源集团买下来。”
“那个时候,尹家才刚刚起步,虽然有点钱,却并没有什么名气。而溯源集团,却已经是国内非常成熟实力雄厚的大企业了。如果能够买下溯源集团,我当然是愿意的。所以,我答应了。当然,像我这样的人不少,不然,当年溯源集团卖的其实挺贵,贺誉一个人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其实,说起来,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愿意出那么高的价钱去买一个缺少了领头人,眼看就要分崩离析的公司。”
尹戈看了简言一眼,说:“我说实话,你那个时候还小,家族没有人帮你撑腰,你那个师父,更是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所以,从商人的角度来说,贺誉完全可以坑你一把,用更少的钱买下溯源公司。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
简言点了点头,他知道尹戈这番话是实话。
“我一度还以为,他是个有良心的商人。”尹戈似乎也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很好笑,摇了摇头,道,“直到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他和别人的对话,才知道他们对溯源集团觊觎已久,似乎连你父母的死因都有蹊跷。当然,具体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我承认,我们这样的商人,的确是做事情总会习惯性的留点后手。那段录音,就是我当时录下来的。他们当时发现了有人偷听,但是并不知道是我,也不知道我录了音。”尹戈动了动脖子,似乎还有点后怕,“蓝旸集团最初是由很多人入股组成的,刚开始还好,后来我们发现,一些弱势的小股势力,慢慢就被吞噬掉了。我渐渐发现不对,当时发现不对的还有袁朝安。我们两家都算其中比较有实力的,一合计,便觉得贺誉是想不动声色的把所有的股份都吞掉。我和袁朝安便决定联起手来,准备脱离蓝旸集团。”
“那个时候,蓝旸集团还没有被贺誉完全掌控。我们不动声色,开始寻找机会,然后才发现,贺誉竟然还有官方背景。机缘巧合,我们弄到了一份贺誉的行贿名单。贺誉当时实力还不够强大,没办法,只能答应我们,让我们从蓝旸集团分裂出来,但是绝对不能把名单泄露出去。为此,我们三方还签了一份协议。”
“那份名单和协议,我和袁朝安都有一份。”尹戈指着桌子上一个文件袋说,“我们都清楚,这份名单在手里,其实也算是烫手山芋,尤其是在贺誉的势力越发强大以后。所以,无论是我还是袁朝安,都想再壮大自己的势力。曾经的联盟,自然也就变成了敌人,只不过还顾忌着贺誉,所以没有直接撕破脸而已。当然,我之前并不知道,袁朝安原本就是我的敌人……”
他似是想起了尹泰,恍惚了一下,才继续道:“可是,半年前,袁朝安忽然找到我,说是名单丢了。若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个是绑在一起的。所以,我只能帮他。然而我更加没有想到的,名单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到了致远手里……”
这次尹戈顿了很久,才说:“我原本也以为,致远的死是袁朝安做的。可我昨天晚上仔细想了一下,杀致远的人是唐雁,偷袁朝安名单的人,也是唐雁。所以,唐雁更可能是贺誉的人。”
从尹家出来以后,简言和阿辞直接回了局里。
贺誉已经被带到了局里,他不知道尹戈把什么都说了,还镇定得很。
简言带着向阳去审贺誉,阿辞则和陈医生一起,把唐雁带到了监控室。
审讯室的画面一出来,阿辞就看到唐雁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紧紧盯着贺誉的脸,舍不得挪开。
贺誉看到简言他们,忍不住道:“简队长,我是很乐意配合警方的任何调查的。可是,警方也不能没有任何理由的随便抓人吧?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对警方的形象也会有影响吧?现在警察在民众心里的印象已经够不好了,你们还敢乱来?”
“贺先生不仅事业成功,还关心警察的形象问题,实在是有心了,我得代表警方说声谢谢了。”简言看着贺誉,说,“只是,贺先生这话,和某位部长先生的语气很像呢。贺先生不会,和他很熟吧?”
贺誉瞬间全身绷紧了,警惕的看着简言:“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正常情况,你不是该问是哪位部长么?”简言笑笑,说,“你这回答,我怎么感觉你在心虚呢?”
贺誉一急,张口就准备解释,简言却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个不重要。请你到警局来,是想问问你关于唐小姐的事情的。”
贺誉微微松了口气,神情松弛下来,他这次谨慎多了:“哪位唐小姐?我认识的唐小姐,有好几位呢。”
“唐雁。”简言说。
监控室里,唐雁的神色随着简言这句话,微微变了一下。
“对不起,我不认识什么唐雁。”贺誉说。
“真的吗?”简言惊讶的看着他,“这位唐雁小姐杀了人,已经没有活路了。她说,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位……亲人了,你居然忍心说不认识他?”
“她这么说的?”贺誉微微皱眉,“不可能……我的意思是,我真的不认识她。”
简言点点头:“你就真的忍心,连她临死前的最后一面,都不见吗?”
贺誉眉头皱的更紧:“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都说过了,我不认识什么唐雁?你还非要这样说,这算不算诱供?”
监控室里,唐雁眼睛里已经有泪光在闪烁了,陈医生在一旁轻柔的说:“没想到吧?你为他什么都做了,他却连你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
唐雁还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点了点头,脱口而出:“他原本就是个狠心的人。”
话一出口,唐雁顿时脸色煞白,咬紧了嘴唇,充满敌意的看着陈医生和阿辞。
陈医生看着她的眼睛,说:“可其他事情也就罢了,你都没要他救你,只是见一面而已,他都不愿意。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会想要再见一面吧?这已经不仅仅是狠心了……你连变性的苦都受了,他却……唉,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傻得让人心疼。”
唐雁瞬间泪崩。
阿辞关了监控的显示屏,递了纸巾给唐雁:“你是搬到溪陵来以后,才认识贺誉的吗?”
唐雁点了点头。
阿辞松了一口气,又问:“你前几年一直没杀尹致远,也是被贺誉拦着的吧?”
唐雁又点头。
陈医生在旁边加了一句:“你怎么就那么听他的话呢?”
唐雁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说:“他说,会有更好的机会。”
阿辞接着问:“所以,520那天,是贺誉让你去杀尹致远的吗?”
唐雁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