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渔嫣跑到窗边,只见一抹黑影正飞快地往远处奔去。
“十月,追!”渔嫣大喝一声。
十月如闪电一般飞扑出去,在屋檐上敏捷迅猛地奔跑,脚掌踏碎的瓦,惊动了屋里的人,可谁也来不及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王妃,这两个都没救了,请王妃稍避,容属下查验一下他们身上是否有记号。”侍卫看了看那人的眉心,过来请渔嫣先避开。
渔嫣沉着脸色,匆匆出来,原本以为就是叶素简……只有她会不顾后果,使出这样拙劣的手段来,可叶素简哪有能耐,有这样武艺高强的人帮她杀人灭口?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
府中的四个女人,看样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回到先前先前的房间,转头看跟过来的念恩,她脸色惨白,不停地轻拍胸口。
“念恩,你还不说吗?是不是叶素简的安排,让你为她通风报信?”渔嫣紧皱娥眉,严肃地问:“你不说,我怎么帮你,难道你真要和我两条心?”
“娘娘……”念恩扑嗵跪下去,拉着她的裙角说:“我不是两条心……”
渔嫣弯下腰,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那你在怕什么?只管说,我还怕了谁不成?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了?为什么吐成这样?是谁造的孽?”
念恩趴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仰起头来,哆哆嗦嗦地说:“
是王爷的……”
“什么?”渔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把拽起了念恩,眼睛猛地瞪圆,“你再说一次!念恩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念恩死咬着唇,慢慢扬起了一双泪眼,看了她片刻,哆嗦着说:“您上回离开,王爷十分愤怒……逼问我和念安,念安吓晕过去了……我……王爷……他……”
“念恩,你敢不敢再说一次……怎么会是他?”渔嫣更用力地拉扯她,把她摁在了椅子上坐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念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她摇晃推搡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叶素简为什么要找你?”渔嫣又追问她。
“她发现我有孩子的事,我本是想悄悄吃两副药、弄掉他。去抓药的时候,被叶素简撞上了,我混不过去,她便用这事威胁我,不时抓我过去,逼问jian夫是谁,说打了我、羞辱了我,就是羞辱娘娘……可今晚的事,一定不是叶素简,她是让人跟着我们,想捉您的错处,去王爷那里告状……”
“你……”
渔嫣脑中嗡地一炸,耳中全是这杂乱尖锐的声响,她拼命让自己镇定,要冷静,可她又怎么会怀疑念恩呢?念恩明明是她最信的人哪……若是能说的人,念恩早就说了,只有她不敢说的人,才让她怕成这样……只有御璃骁让她怕成这样!
她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椅上。
很多大户人家,都带着自己的陪嫁丫头,甚至还非常愿意把陪嫁丫头送给丈夫,以此笼络丈夫的心,不让他去别的妻妾的房中。
可渔嫣不行啊,她对夫妻之情有着极强的占有心,她不能容忍御璃骁对自己的丫头做出了这种事。她深深地呼吸着,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死死盯着念恩,一字一顿地说:
“念恩,我再问你一次,你说的是真是假?若你骗我一字,我必定和你恩断义绝,绝不留情。”
“娘娘,主子……念恩对不住你,就让念恩死去吧……”念恩俯下来,不停地给她磕头。
“你说啊,是真是假!到底是真是假!”
渔嫣大步上前去,猛地扣住她的肩,用力摇晃。
“真……”
念恩从喉中挤出一字,就像透不过气来的、濒临死去的猫,俯到了渔嫣的脚下,一身不停地颤抖。
渔嫣脑中一片空白,她千猜万猜,千想万想,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念恩会骗她吗?念恩在骗她吗?念恩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故意说这样的话来刺激她?
她摇摇晃晃地退着,一直退到了窗边。
楼下的戏台子上,那戏子正唱在断肠处,居然真的落下了泪。
渔嫣可落不下泪来,她爱上的男人,把她的丫头给强*占了!可她真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一直盯着念恩,想从她身上看出些许不妥来,希望她会爬起来告诉她,是有人逼她这样说的。
她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念恩,这丫头有姿色,娟秀可人,又温柔懂事,最起码,她额上没有她这样丑陋的斑痕,御璃骁是不是真的一时兴起?也有可能、也有可能……
“有人逼你这样说吗?念恩,不要骗我,我们在一起,不管什么事都能熬过去的,你放心,我不会放着你不管……”她呆坐良久,哑声问她。
念恩摇摇头。
“那你就生下来吧!”渔嫣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外走。
“娘娘……”念恩一把抓她的裙角,哆嗦着说:“娘娘……”
“我会带你去和他对质的,我会让他亲口告诉我,念恩,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若真是……他做下的事,他一定会认……你就等着当侧夫人吧……”渔嫣拂开她,小声说:“可是,真的,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为什么不早说……若这是真的,我便不付这颗痴心,若是假的,你又为何要如此伤我?”
念恩脸色惨白,转过头看她,直到她走出去了,才颤抖着,轻轻地说:“小姐,我对不住您,我娘和妹妹还活着,他们现在很惨……我于心不忍,忠孝难两全,小姐您有本事,王爷也疼您,您会好的,愿菩萨保佑您……”
她说完,重重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往墙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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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嫣一口气奔下楼,走到了大路上,才发现脸上冰凉。
不光是风吹在脸上,让泪水的凉,也有天空飘落下的雨丝的凉!她仰头看着天空,努力让自己镇定。不对,一定有人欺负念恩,逼迫她!若现在她信了,现在一定冲出城去找御璃骁问清楚……
冰凉的风吹到了渔嫣的脸上,让她清醒了一些。
念恩已经承受了这么多,她为什么还要责备念恩呢?念恩说过,她就是死也会保护她的,念恩是和她同甘共苦的念恩哪!她不应该这样不冷静,不应该这样失态……
“娘娘……你怎么了?念恩那坏丫头呢?”
吓晕的念安这时候才醒过来,快步跑出来,见她一脸苍白地站在雨里,赶紧扶住了她。
“她还要看会儿戏,我们先回去……”
渔嫣扫了一眼四周,众人都在朝她看,于是轻轻地说了句,往马上爬。
“王妃,念恩姑娘撞墙了。”侍卫抱着念恩匆匆出来。
渔嫣额上剧痛了一下,差点没栽倒下去,她扭头看了一眼,轻轻点头说:“带她去看大夫来,然后带回来,记着,请外面的大夫,不要麻烦瑶夫人。”
“是。”侍卫抱着念恩匆匆跑去。
“念恩怎么了?”念安眼眶红了,轻轻地问。
“你去照顾她吧,什么都不要问她。”渔嫣勉强摆摆手,慢慢往前走去。
“不行,娘娘您脸色好难看,我陪娘娘。”念安赶紧扶住她的手。
她的相公娶了五房妻妾,两个患难与共,两个是别人送来,唯她自认和他情由心生,心心相映。可如今细想,有五房妻妾的他,到底哪里和她心心相印了?难道不知道他的这些夫人可能个个心狠心辣?
口干舌燥,心焦如火,鼻尖那股异香时有时无,让她烦不胜烦。
———————————我是我要替王爷休了你的分界线,看你再张狂——————————
第二日,滂沱的雨开始往地上砸,雨季提前到了,护城河的水涨起来,就快淹到河堤。
这样的天,很不利于打仗,天灰蒙蒙的,不时会响几声雷。
渔嫣端坐在椅中,端着茶碗轻抿,听叶素简和秋玄灵禀报各自的事,夜明月坐在一边,一脸不耐烦,手指在帐本上乱划拉。
晨瑶之前是把府中的事务都分派下去了,叶素简管府中人的吃,叶明月管帐,秋玄灵管杂事,如今这些事都得像渔嫣来细说。
“咦,怎么没看到念恩姑娘?她平常最勤快了。”叶素简眼珠子四处瞟瞟,不阴不阳地问。
“她病了。”渔嫣淡淡地说着,抬眼看向她。
“哦,这丫头身子骨真弱。”
叶素简用帕子轻挥了一下,赶走了一只飞过来的苍蝇。
“素简你的身子很强壮。”渔嫣冷冷一笑,盯住了她。
敢打念恩,敢欺辱念恩,今天就让叶素简好好强壮一回!
叶素简转过头来看渔嫣,眼中稍稍滑过几丝惊慌,勉强笑了笑,又说:“姐姐您这额头到底是怎么了?红成这样!”
渔嫣的半边额头已经全被红斑覆盖住了,她沉静地看着叶素简,小声问:“你是不是觉得很丑?”
厅中一阵静,叶素简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小声应付道:“不敢,姐姐貌赛天仙。”
“呵,怎么比得上你呢?”渔嫣拿起桌上的帐本,翻了几页,轻声说:“妹妹眼睛在告诉我,你分明是在嘲笑本妃,以下犯上……来人,掌嘴!”
“姐姐,你这是故意为难我了?”叶素简蹭地站起来,不服气地大嚷。
“是。”渔嫣点头,看着她说:“你打念恩、辱骂念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会故意为难你?”
“我……我那是替姐姐出气,那是个不知好歹的烂蹄子,她居然敢勾王爷,还有了王爷的子嗣,这种不要脸的货色,姐姐舍不得教训,我帮姐姐教训了。”叶素简往前走了两步,眼中有着报复一般的张狂光芒。
渔嫣的胸口顿时被大石块压住,念恩昏迷未醒,她昨晚彻夜未眠,都在回忆念恩的表情,可叶素简居然真的知道这件事!这说明什么?
房间里很静,秋玄灵瞪圆了眼睛,一手掩在唇上,愕然地看着
“叶素简,你疯了吗?”夜明月也站了起来,看上去根本不敢相信这件事。
渔嫣盯着叶素简,平静地站起来,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响,脆声说:“来人,叶素简以下犯上,造谣中伤,滋意生事,鞭打二十,逐出城去。”
“你敢!我爹是工部叶尚书,正效力于王爷,你有什么资格打我、逐我,你算什么东西!”叶素简炸了,跳着脚和她对骂。
渔嫣转身走到书案前,研墨提笔,匆匆几行,又拿起王印,重重印下,把墨迹还未干的休书丢到叶素简的脸上,冷冷地说:“凭我是渔嫣,不服气,去王爷那里告状吧。”
叶素简捧着休书,脸色煞白,突然一声尖叫,把休书撕得粉碎。
“王爷有令,府中之人,不得生起风浪,若不安份,就得滚!”渔嫣冷笑着,令人把她拖下去,就在院中的长廊里执刑。
长鞭挥下,重重打在叶素简的背上腿上,先前她还哭骂“丑八怪,不得好死”,后来便一声不吭了。
渔嫣多少是带着气的,二十鞭下来,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住,何况是叶素简呢?但是她偏不叫停,晨瑶今日未来,但她一定在看这边的动静,叶素简三番几次被御璃骁禁足,其实是害怕的,哪里来的胆量敢这样
?
秋玄灵吓得发抖,动也不敢动,哪还敢上前来求情。夜明月是第二回见识到渔嫣狠的一面,怔怔地看着她,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渔嫣转过头,看着她们二人说:“二位,你们看到了,我的人,就算是犯了错,也轮不到别人来羞辱。你们两个也是,若安守本份,我们相安无事,若也要寻我麻烦,对不起,我就是如此狠辣的人。”
“渔嫣,你太狠了,我等着看你独霸恩宠。”夜明月冷冷地说了句,拔腿就走。
“玄灵一定守本份,玄灵先告退。”秋玄灵也瑟缩了一下,快步往外跑。
“住手,别打了。”晨瑶的声音传进来。
众人看向她,她扶着婢女的手,快步过去,拦住了还在挥鞭子的侍卫。
“王妃,不得动朝官之女用私*刑,您是熟知律法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个?她犯了错,可以休,怎么能如此毒打?”
渔嫣轻轻地笑了笑,迎着晨瑶的视线说:“瑶夫人,律法也说,谋人命者不在其列。”
“你什么意思?”晨瑶大声反问。
“我的意思是,昨晚有人想暗杀我,我的侍卫们都能作证,杀手可是说了叶素简的名字的。虽然杀手死了,可这些侍卫都是王爷身边的心腹,只忠心于王爷一人,他们的话,瑶夫人,您不信吗?”
晨瑶不出声了。
渔嫣慢步走近她,迎着她的视线,慢吞吞地说:“还有,依着我后青国律令,为皇族开枝散业是大事,谁情不报,是要剪掉舌头的,方才明月夫人和玄灵夫人可都听到了,她早就知道了,却不肯上禀,私自对我的人辱骂打罚,若真是弄掉了王爷的孩子,那是要灭五族的。瑶夫人,你说,到底要不要打这二十鞭哪?”
正当晨瑶沉默时,渔嫣慢慢往前俯过去,轻声说:“瑶夫人,我们后青国是重典治国,只要触犯律令,各种毒打在前面等着。你猜猜,我能不能用后青国律令治你的罪?”
“天,我能有什么罪?”晨瑶一抖,连退好几步。
渔嫣笑笑,轻吸一口气说:“私闯刑场,不论缘由,皆判为同谋,鞭五十。”
“你……”晨瑶顿时脸色惨白,又连退了好几步。
渔嫣咬咬唇,脑袋微微一偏,笑着说:“我吓你的,这条在先帝爷时就废掉了。”
晨瑶长长地松了口气,狠狠瞪了渔嫣一眼,也顾不上扮好人了,转身就走。
“瑶夫人,小心点,我的心很坏的,还有时时能揪出你的错处,拿着我们后青国的大小律令来找你的麻烦,轻则几个耳光,重则挨鞭子,不然我也能替王爷休了你呢。”渔嫣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
晨瑶的脚步更快了。
“哇,娘娘,你好威风。”念安在一边眨着眼睛说。
渔嫣唇角的笑意垮下来,轻声说:“威风吗?为了一个男人,我们自相残杀,你真以为是叶素简这蠢货对我下手?”
念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说:“不是吗?可是大腕不都是这样吗?当夫人的,若太心软了,就会被人欺负的。”
“男人为何要娶这么多?”她转身进屋,忍不住提笔,在纸上刷刷地又写上几行:“骁王在上,妾已替你休了叶素简,若你心疼,我大可再替你娶进几房。”
写完了,又狠狠揉成一团,撕成了一片片往盆中一丢,火折子往上一甩,大声说:“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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