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嫣可没力气坐起来,翻了个身,四肢摊开了,直直地盯着头顶轻晃的帐幔。烛光从帐外透进来,抹在她覆着薄汗的身上。
过了会儿,脚步声近了,他披着锦衫过来,递了碗茶给她。
“不想动。”她连摇头的力气了也没有,只轻轻掀了掀眼皮子,轻轻地说。
“没这本事,还要招惹这么些事回来。”他拧拧眉,一手抄起她的脖子,仰头饮了口茶,滚烫的唇贴下来,渡在她的唇上。
微暖的茶水灌了她满嘴,却是醒酒用的蜂蜜茶。
她微微眯了眼睛,看着这让她迷恋进了骨子里的男人,除了有时候凶了点,多数时候真让她热爱。
“其实我没喝醉。”
她小声辩解,可哪里又敢说,当时脸红是因为和莫问离讨论了那样的话?若说出来,只怕他当场就能把她一掌掀出老远,不论死活,再狠狠欺压一回。
“没醉你脸红成那样?难道是因为看到他脸红?”
他才放完的气,又冒了起来。
渔嫣轻掩了唇,不敢再出声。这人宠她不错,可前提是别踩他的狮子尾巴,不然他能咬得你魂飞魄散。
“好些天没看到十月了,它去哪里疯了?”她转过脸来,小声看躺到身边的御璃骁。
“汰州的山上有枇杷,乐不思蜀了。”他说着,翻了个身,侧躺着,手指在她的腰上轻轻滑动。
渔嫣缩了缩,犹豫了会儿,轻声说:“你别说我小气,觉得我是故意陷害你的那两位夫人。有些事,你不应当成没发生过。当初御天祁把我带走时,后面有一片山林都是你爱吃的那红果子,南方只有那里产那种果子,晨瑶和夜明月给你弄了一箩筐,是哪里来的?”
御璃骁低笑起来,笑得渔嫣心里生怒,把他在腰上乱揉的手
打开,恼火地问:“你笑什么?我未必还会栽脏陷害她们两个,让你去找她们,你自己赖在我这里。”
“又发脾气,你怎么这么大脾气,人家都当解语花,你却是朵小刺花。”他还是笑,粗|壮的手臂环过来,摁住了她的软腰。
“你自己来找我刺你,我还费力气了呢。”渔嫣忿忿说着,推着他的手,要继续往里面缩。
“你费了力气吗?”他低笑起来。
渔嫣薄唇紧抿,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地说:“我就这么好笑,没人给我作主,也没人还我公道,我自己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忙你的大事去吧!念恩的事,你也没给我交待。偌大的王府,你声称全在你的掌握之下,就在眼皮子底下,念恩被人给害了,你只管放你的长线钓大鱼,我们的命都不是命,反正只是给你用来解那壶鹿血酒的~!”
御璃骁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了,凝望了她半晌,合上眼帘,淡然道:“睡了,明儿还有事。”
渔嫣刚要翻身,他的手掌立刻就用力按住,眼睛都没睁,只冷冷说:“就这样躺好。”
渔嫣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踩他的尾巴,可还是踩着了。他又不是那种做什么事、做什么安排都要向自己女人来禀个一清二楚的类型,渔嫣才有了莫问离撑腰,就开始咄咄逼人,难免让他心中生怒。
渔嫣也委屈,不顾一切地投进他的怀抱,做梦都是和他双宿双飞,可惜他看上去却没这心思……夫人要有,天下要有,她也要有,天下的好事,他都想占尽了,不放手。
渔嫣就是这样的性格,眼里不想揉砂子,那些女人可以存在于王府,却绝不能存在于他的心中!若他坚持护着那两个女人,长此以往,只怕还有更尖锐的冲突。
她睡不着,心里窝着一把火,也动不了,只稍动一下,他的手掌就死死扣紧。
“腿麻了。”她不耐烦地推着他的手。
可是,他却突然把整个手臂都揽了过来,把她用力摁进了怀**中,这下子,连整张脸都被他摁在了心口上,一喘气,全是他的味道。
“塞不满你是不是?”他的声音从她头顶飘来。
“你敢再来……”她用力挣扎着,张嘴就往他心口上咬去。
牙齿深深嵌进他结实坚*硬的肌肉,带着些许愤怒,些许沮丧,用力地咬他,甚至尝到了几丝血的味道。
他一直没动,就让她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渔嫣,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在你身后撑着,但是有一点,你若敢和我对着来,和别人眉来眼去,我就会断尽你身上的骨头,永远只能躺在我这里。”
渔嫣打了个冷战,松开了牙,抬头瞪了他一会儿,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认真说:
“掐吧,你我二人性子都这样狠,有朝一日,一定会拖刀互砍,不如你现在掐死了我,一了百了。“你就不能放柔和些吗?”御璃骁猛地睁开眼睛,勃然大怒。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些吗?为什么总是又打又杀?”渔嫣坐起来,小声反问他。
都是好强的人,火气真挑了上来,都不肯让步,只差一点火星子,就能把整座大殿给烧起来了。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傅总管有些焦急的声音。
“王上,有紧急军情。”
“自己睡吧。”他盯她一眼,用力掀开了帘子,披衣出去。
渔嫣也不想和他吵架啊,可是从踏上画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太平。
外面的声音很小,他进来了一下,换了一身锦衣,是丫头们伺侯的,也没朝她看,匆匆离开了。
渔嫣突然有些后悔,说几句软话不就好了吗?这不是把他往那两个夫人,往那些美人身边推?
念安匆匆跑进来,给她倒茶,又小心陪她说了几句话。御璃骁最后喝斥她的那几句,外面能听得一清二楚。
“王妃,明明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念安看着她胳膊和肩膀上吻过的痕迹,不安地问她。
渔嫣苦笑,不知如何作答。好像都没错,好像又是她错了。床||第之间当温柔如柳缠上他的身才是,怎么就忘了她是众人眼里的妖|姬?可是,她就是容不得他维护别的女人啊……
“哎,常让我们忍,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念安叨叨几句,替她掩上帐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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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嫣百般难受,睡不着,可骨头又疼,爬不起来,一夜难熬,好容易看到天亮了,还是横下心去书房里看他,服个软。她确实不应该咄咄逼人,由着性子乱发火。他正烦国事呢,让她温柔一些也对呀。
末了,她看着铜镜中的苦瓜脸,又小声苦笑道:“还不是你自己纵得我放任性子来,说我唯一不把你当王,只当丈夫的人,可现在又嫌弃……”
“王妃,您自己书里写过,男
人的话能信,母猪也能爬上树,他欢喜的时候,你自然什么都好,若不欢喜,当然好也不好啦!你呀,还是要让王爷一直恋着你才行啊,不能随便发脾气的。”念安给她挽好了头发,小声劝她。
“去,你懂什么,那些书都是乱说的。”
渔嫣推开她,自己挑了枝蝴蝶展翅的金钗戴上。用金蝴蝶来克她的血蝴蝶,一定赢。
“王妃懂,王妃这样懂,为何还会和王爷吵架。”念安不服气地说。
“念安,你也觉得我脾气坏了?”渔嫣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她。
念安想了想,小声说:“王妃以前是散漫惯了,受不得这些管束,王妃的书里,好男人都只有一个妻子,所以王妃现在什么心思,念安懂,可王上毕竟不是普通人,他是王啊,一个王,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妻子呢?只要王妃是他最爱的那个,并且以后让王妃当皇后,是他的正妻,这样不就足够了吗?就算渔大人还在世,也一定会高兴的。”
是啊,这就是世人的观点啊,在众人眼中,一定是她太贪心。
她拧拧眉,起身说:“俗人,王上也是人,一王一妃,一夫一妻,再正常不过。”
见她说得铿锵有力,念安怔了一下,只有跟出来。
一路上,奴仆们纷纷行礼。渔嫣坐在辇上,想着等下见他之后第一句话说什么。蝴蝶从花丛中掠起,在她发上停了一下,她一伸手,那蝴蝶又扑翅飞开。
翅膀虽小,也能自由地飞啊。
她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前面。只见御府送进来的两位美佳人正慢步过来,见她坐于辇上,赶紧下跪行礼。
“见过王妃。”
“你们去哪里?”渔嫣低头问。
“刚给王上和晨瑶夫人请安回来。”二人赶紧回话。
原来他们两个这时候在一起——渔嫣笑笑,不想往前去了。御璃骁不承认对晨瑶有感情,可有些东西是旁人看得出的,崖底之下的救命之恩,不是夫妻,赛过夫妻,这种感情最难破,总有一天,会毁了她和御璃骁之间的爱情。
“去看看吧。”她手扶着额头,让人继续抬辇前行。
不管如何,她不是半路而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