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些静。
渔嫣轻轻摇了一下御璃骁的袖子,小声说:“有麻烦了,他们带了不少人。”
御璃骁往前看,数百精壮的汉子已把寨门口守得滴水不漏。
“今日一定要带药下山,银子要不要都无所谓,见机行事。”他微微侧头,小声叮嘱两位侍卫。
“要不要给山下的兄弟们发个信号?”白杰有点担忧。
“发吧,有个接应更好。”渔嫣又摇御璃骁的袖子,他千万莫想着逞英雄,最后英雄翻进水沟里。
御璃骁点点头,白杰便悄然退去暗处,放了一个信号筒出去。
“喂,你们在干什么?”大叔公却是一个眼神极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那窜上天空的绿光,指着侍卫,大叫起来。
御璃骁缓步上前,扫了一眼几人,沉声道:“只是通知山下的侍卫,准备迎接黑兔草,回京为百姓治病,老先生不必惊慌。”
“这位是大叔公,阿泰勒。这位是三叔公,温东海,这位是五叔公,蓝坤。”喻兔儿赶紧走到御璃骁的身边,一挽他的胳膊,给他介绍那三人。
渔嫣在一边看,御璃骁并未抽出手臂,也不知是何意?还有,他昨晚悄然离开,是去见这小丫头吗?难道是因为憋住了,她又不肯温柔相付,所以他就去寻个寄托?
不会的,且不说她记不记得御璃骁之前的为人,就拿现在来说,她冷眼看着,他倒不是那种满腹风|流肠子的人。
正琢磨时,喻兔儿已用两只胳膊一起抱住了御璃骁,纤腰轻轻摆动。
“大叔公,陛下可是好人,昨晚还救了我呢,黑兔草又不值钱,还能救人性命,我们就做了这个好事吧。”
“可是……”大叔公看上去拿喻兔儿没办法,她一顿撒娇,本来古板的脸色好看多了。
“我都备好酒菜了,是温朵娜亲自做的呢。”喻兔儿松开御璃骁的胳膊,跑到大叔公面前,挽着他的手往大屋里走。从御璃骁身边过来时,又一把拉住了御璃骁的手,拖着他一起进去。
御璃骁扭头看渔嫣,她轻轻点头,与两名侍卫一起,跟在人群后进了大屋子。
一张大圆桌,上面摆了足足十八道菜,热汽腾腾,香味扑鼻。
“从好早就忙起了呢,三位叔公快请坐。”喻兔儿一一摁着三人坐下,又过来拉御璃骁,最后才在人群里找着了渔嫣,双手拉住她,甜甜地笑道:“姐姐你挨着我坐。”
渔嫣看这座位,她和御璃骁被喻兔儿隔开了。
御璃骁轻撩长袍,坐下。
渔嫣见他一脸镇定,也落落大方地坐好。
喻兔儿捧着酒坛,亲手给几人满上。温朵娜也上前来,帮着她布菜。
“大叔公,三叔公,五叔公。寨子里出了事,是应该先为禀明三位叔公,可昨晚实在事态紧急,陛下和王后上山求黑兔草为百姓治病,四叔公却和天漠人勾结,逼着我把陛下和王后交给他。这是害人命,黑心肠的事,我不能做。三位叔公可以问昨晚在这里的人,还有这些天,四叔公是不是把我给软禁了。”
“可是……”阿勒泰看了一眼御璃骁,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御璃骁端起酒碗,向三人敬酒,“我们取药就走,按价付帐,喻寨主和几位老先生仗义相助,今后我必当酬谢。”
“好的,好的。”喻兔儿连连点头,催着三位叔公端酒。
见喻兔儿存心帮着御璃骁,三位叔公只好端起了酒碗,和御璃骁干了这一碗烈酒。
“温朵娜,这不是昨儿我找的那坛酒呀。”喻兔儿抹了一把嘴唇,扭头看温朵娜。
“你自己放在哪儿了?”温朵娜笑吟吟地问她。
“哦,那我去拿。”喻兔儿脸上通红,瞄了一眼御璃骁,起身出去。
渔嫣转头看御璃骁,那坛酒,不会在他房间里吧?
过了一会儿,有人匆匆进来,在御璃骁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御璃骁说了句抱歉,便跟着那人出去了。
渔嫣用筷子在碗里胡乱挑着菜叶,一直看着御璃骁走远,这才转头看向那三位叔公。温朵娜正在给三叔公倒酒,喻兔儿似乎说这人叫温东海,和温朵娜同姓呢!
“怎么去这么久?”温朵娜放下酒坛,扭头往外张望。
话音才落,只听外面传来了数声尖叫,一声比一声凄厉惊恐。
“出事了。”渔嫣把筷子丢掉,快步往外跑。
只见她与御璃骁住的地那栋屋子外,众人正满脸惊恐地往后退。渔嫣拔开人群闯进去,只见御璃骁黑着脸立在门口,地上一大滩鲜血正往外淌,倒在血泊里的人,正是喻兔儿。
她趴在血里,身上的衣服已被血染透了,是一剑从她背后刺进去的……
“怎么会这样?”渔嫣一把抓住了御璃骁,不解地问。
“她让人叫我过来,说有事与我说。”御璃骁黑着脸,扭头看向外面。
温朵娜和三位叔公已经飞奔过来,一见这场面,顿时尖叫不止,扑过去把喻兔儿从血泊里抱起来,扭头大吼,“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杀了她?”
“当然不是。”御璃骁
眉头紧皱,看样子有人不愿意他把黑兔草运出去,甚至可能想把他困在此处。
“你手上为何有血?”阿勒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方才探过她的鼻息。”御璃骁沉声解释。
渔嫣脑子乱了片刻,渐渐清醒,这些人里还有人是与四叔公一伙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不让黑兔草运出去,或者还要困住御璃骁。
谁会得益?御天祁?还是即墨陵?
渔嫣慢步走到喻兔儿面前,小脸上也有一道深深剑印,把这俏丽的脸一分为二,血肉模糊……方才还青春靓丽的小丫头,就在眨眼间香消玉殒,渔嫣心中无法接受,匆匆转身出去。御璃骁却被那几人围住,非逼着他要说法。
“王妃,现在怎么办?”侍卫跟过来,担忧地问她。
“想法子引开门边的人,你们二人先把黑兔草送出山,这事不能再拖了。”渔嫣小声叮嘱。
“那有数百人,或者外面更多,我们若要拖着黑兔草,只怕有些困难,早知道就多带些兄弟上来了。”侍卫看向那满满一牛车的黑兔草,满面愁容。
“那也可能进不来。”渔嫣眼前还是血色乱窜,胃里堵得难受,匆匆说了一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找水喝。
一大碗水倒进嘴里,好歹舒服了些。
这么短的时间,要杀人,还要离开,还不让人发现,只能是寨子里的人,可惜现在他们认定是御璃骁,必不配合,怎么办?
外面的哭喊声更大了,喻兔儿的侍女们赶了过来,围着放在青石上的喻兔儿大哭不止。
“昨晚兔儿和他一起在屋子里呆着,快天明才回去,她还乐滋滋的,说他许了她,要带她进京城去玩。”温朵娜抚着喻兔儿的脸,放声大哭。
渔嫣支着耳朵听,昨晚果然是喻兔儿来找过御璃骁了,两个人居然呆了大半夜。她走到门边去看,那些人把御璃骁团团围在中间,怒目相对。
“为什么要杀她呢?”温朵娜抬眼,血红的眼睛瞪着御璃骁,尖声大叫,“她这么帮你,她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你怎么忍心杀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上山讨药,何必在要走的时候多此一举。”渔嫣从石阶上下去,脆声说:“杀人偿命,若是我们做的,命赔给你们。若是你们自己人搞鬼,只怕你们巴望山寨里,早就不干净了。”
“你胡说八道。”三位叔公都变了脸,盯着渔嫣怒斥。
“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我们想走,没人拦得住,王的武功,天下无敌。还有我的狮子,进出你们的山寨,能如无人之境,我们诚心前来求助,并无恶意,还盼几位叔公冷静下来,想想其中蹊跷之处,也不让兔儿姑娘白送性命。”
“说得真好听,你说是我们的人,我们疼她如自己的心肝,怎会伤她?你们害了人,还要血口喷人……”温朵娜指着渔嫣,声音尖得如同快绷断的琴弦,突然她脸一白,匆匆扯开喻兔儿的衣领,手指快速一摸,猛地扭头看向阿勒泰,大声说:“大叔公,不好,兔儿的钥匙没了,赶紧去看看通道。”
大叔公的脸也变了,匆匆说了声“走”,便带着人往大寨后院奔去。
那些人的脚步踩出漫天灰尘,寨民们议论纷纷,渔嫣心生不详的预感,赶紧走到御璃骁身边,小声说:“不知道山下那些人到哪儿了,我们不如先把药送出去。”
御璃骁点头,抬眼看了看天色,十月昨晚送了地形图下去,侍卫这时候应该在山上!他扭头看了一眼侍卫,沉声道:“寻着机会,把药箱丢出去,让他们背着先走。我来引开寨门前的人。”
“王上,我们兄弟引开他们,你带着王后和药先走。”白杰赶紧说。
“你们二人拦不住那么多人,只管把药箱丢出去,渔嫣,你小心跟着我。”御璃骁拉住渔嫣的手,环顾四周。
寨民们已经越聚越多,他们的小寨主喻兔儿,是他们的月亮,是他们的星辰,现在就躺在青石板上,血肉模糊,怎不让他们心疼?
“你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倒下了吗?”渔嫣轻轻摇动御璃骁的手指,轻声问。
“是,我去探她的鼻息,身后就有人尖叫。”御璃骁从人群里认出那名尖叫的女婢,那女子正跪在喻兔儿的身边,哭泣不停。
渔嫣慢步过去,忍住不适,仔细检查喻兔儿脸上的伤口,脑子里迅速闪过了无数念头,最后目光定在喻兔儿脸上那道让她面目狰狞的刀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