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宣立即上前,按下萧夜心要去拉缰绳,激动得略略扬声道:“江南真的太危险。”
“五十一万大军围攻建康我都不怕,现在还怕那些不成气候的乱民!”萧夜心怒目相对,狠声道,“你最好祈求我跟晋王都死在江南,否则我们回来了,一定不会放过太子!”
她想将他一并规划到太子一党,可“和你”二字终究没能说出口。她用力撇开弘宣拦着自己的手,朝不远处的心腹道:“走!”
两匹骏马绝尘而去,唯留下弘宣一人望尘低叹,道:“我只是不想连累你,可你偏要去找他。阿柔,什么时候你才能为自己考虑。”
萧夜心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大兴,杨广欺君之事被揭发便只是迟早的事,可她本就心急,再经弘宣言语相激,她便再管不了那么多——孤勇无畏如她,总之她不能任由杨广一个人留在江南。
萧夜心一路疾驰,几乎昼夜不停地从大兴赶往扬州。越近江南地域,她便越能感受到当地局势的混乱。至她赶到扬州的那日,她已经遇上了好几次乱民袭城,可以算是死里逃生地到了杨广身边。
杨广虽然早萧夜心回来,可真当见到她一身风霜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仍旧惊喜万分,可下一刻,他又收敛了那份喜悦,轻斥道:“我都说过这里危险,你来干什么?”
“杨勇要借乱民的名义杀你!”
萧夜心的急切毫无掩饰,杨广看在眼里,甚感欣慰,一想到她是为他而来,便不忍心再说一句重话,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免得我心中记挂却无法见到你,担心你在大兴的情况。”
“就算你要赶我走,我也不走。”萧夜心神情坚定道,“明知江南有太子设下的陷阱,只要你在,我也要来。”
杨广的一声叹息中有喜悦,也有无奈,他牵起萧夜心的手,忧心忡忡道:“不止是江南,他在大兴也设着圈套。”
萧夜心垂眼,道:“如今我们的计划一定被揭穿了,陛下和皇后必定等着我们回去呢。”
杨广的眼色颇为赞许,道:“知道你还来?”
一旦想起那些在大兴时提心吊胆的时光,萧夜心觉得如今能够站在杨广身边,她已安宁了许多,即便将要面对的是乱民暴动,她也宁可这样坦荡地跟杨广在一起,道:“我不想一个人担惊受怕,我想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消息。”
杨广知道她没有一丝欺骗的意思,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在此时发出了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想,萧夜心或许当真是太担心自己了才会如此,便将她揽进怀里,温柔安慰。只是他眉间的愁色渐深,道:“这种事,太子应该办不出来,必定是高颎给他出的主意,想趁乱在江南杀我,再将你激来,如此大兴无人照料,我们的密谋必定败露,少不得要回去领罪,趁机让太子坐大。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高颎那只老狐狸,将来需要更小心了。”
听杨广分析,萧夜心便肯定弘宣的出现不是意外,而她竟然这样轻易地就被教唆,入了杨勇一党人的圈套,她愧疚道:“是我太冲动,才让他们有机可趁。”
“无妨,吃一堑长一智,高颎老谋深算,如今咱们吃多了亏,反而有利于将来对付他。”杨广柔声对萧夜心道,“你先去梳洗休息吧。”
萧夜心刚要离去,便有侍者送来治疗外伤的药。
杨广的神情瞬间冷却,却不想令她担心,愣愣对那侍者道:“放一边吧。”
萧夜心此时却不肯走了,拉着杨广道:“你哪里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皮外伤,不碍事。”杨广正要继续劝说萧夜心,又有人不识时务地到来,他皱眉问道,“什么事?”
“城外忽然有大批乱民靠近,城内同时发生暴动,别院附近已经灯火具燃,乱民很快会靠近此处。以防万一,请殿下即刻撤离。”那人亟亟道。
杨广豁然扣住萧夜心的手,问道:“当真不怕?”
萧夜心点头道:“死都不怕,就怕殿下赶我走。”
杨广与那些骨肉至亲勾心斗角至今,又在这乱世中饱经战乱烽火之苦,现今得到萧夜心此言,便如同暗夜中那一点火光,即便微末也仿佛能够将他的世界全部照亮。
“跟我走。”杨广拉着萧夜心便要撤离,却没想萧夜心将桌上的金疮药和纱布收了起来。他深知这是萧夜心对自己的关心,不由露出笑容道:“跟进了。”
萧夜心一手拿着药,一手反握住杨广的手,道:“快走吧,否则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