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当初那在自己眼前被杖毙的少女,萧夜心至今有些心头不适,她顿了顿,勉强点头道:“记得,陛下还因为她的死和皇后失和,还……”
毕竟是有损杨坚颜面的事,萧夜心并不敢就此说出口。
杨广却像是闲聊一般接茬道:“离宫出走。”
看萧夜心仍在听,杨广继续道,“后来是高颎把父皇劝回来的。当时高颎对父皇说,何须与一介妇人一般见识。如果我所料没错,就是这句话让母后记到了今天。”
“母后自小生长在门阀大家,身份最贵,个性要强,和父皇成亲之后,也处处受到礼让。父皇登基后,还让母后以皇后之尊参与到国政大事中,风头无两,内心自然要骄傲一些。要说母后,也确实不是寻常妇道人家。可当初高颎那一句话,直接将她打回了原形。在母后看来,那就是对她的不屑和藐视,与她而言是奇耻大辱。”杨广不紧不慢道。
“你把皇后说得太小气了些。”萧夜心道。
“母后是女子中的翘楚,是大隋的二圣之一,是应该大方庄重。可她终究还是女子,不是我有意贬低母后,而是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极有可能就是这样想的。”杨广道,“人无完人,我也并非十全十美之人。母后亦如是。”
萧夜心莞尔,道:“我是该顺着殿下的话说下去,还是反驳一下?”
“夫妻之间说闲话,你怎么高兴怎么说。”杨广放下花洒,牵着萧夜心的手坐下,道,“如今母后和汉王都对高颎发了难,就看父皇如何决断了。倘若这次除了高颎,对太子来说便是少了最重要的一条臂膀,他将来的路会更加艰难,对我们来说便更有利。”
“也会因此让太子以为殿下蛊惑皇后,针对高颎,其实是在对付他。”
“眼下汉王就要离开大兴,也确实该是我和太子较量的时候了。”杨广搂着萧夜心,看着她还平摊的小腹,道,“这个孩子虽说是惊喜,可我也知道怀胎十月的艰辛,辛苦你了,阿柔。”
“这还不是怪殿下?”
杨广起先没有听出萧夜心的弦外之音,当他回过神后,他只将萧夜心又抱紧了一些,道:“你这张嘴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是不是要我将它封上?”
见杨广凑近过来,萧夜心轻轻推开,道:“光天化日,殿下也不害臊。”
“我早让吩咐了幼焉,不听传召任何人不得靠近。”杨广虽这样说,却没有强行之举,道,“你让我派人看着兰陵,今日倒是没什么发现。”
提起兰陵,萧夜心便愁上心头,道:“我如今也不知道,没有发现是不是比有发现更好。”
“我知道你关心兰陵,一直想要弥补她,但凡事需要量力而行,如果兰陵命该如此,我们都无法逆天而行。”杨广摩挲着萧夜心的手背,道,“萧玚最近怎么样了?”
“他倒是安分,留在莒国公府陪伴母亲,就是母亲身体似乎欠佳,也总是说着想念江陵。”萧夜心道,“殿下,如果可以,能求陛下让我娘回江陵去吗?哪怕只是小住一阵也好。”
他们已经在大兴做了多年的人质,萧夜心知道,萧家的每一个人都渴望早日逃离大兴这座牢笼。
“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杨广道,“高颎的事悬而未决,他又和太子关系密切,一旦父皇有了决定,势必对局势产生影像。父皇最近的心情应该不会好,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惹怒他,你且等一等,好吗?”
“我知道。”萧夜心靠在杨广肩头,道,“多年来承蒙殿下庇佑,萧家才能安稳度日。殿下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得夫如此,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又怎么能让殿下为难?”
“是你我风雨同路。”杨广紧紧握住萧夜心的手,郑重其事道,“这世上真心难求,阿柔你为我几历生死,杨广全都铭记在心,不敢辜负。昔日你我之间善恶,都已成了云烟过往,只要我们夫妻同心,大事必定得成。”
“殿下胸中有乾坤,这乾坤里还有一个我。”萧夜心笑道,“今日与殿下所说之事,殿下必然记得。我想,母亲回江陵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你也跟着回去?”
“让萧玚陪着就好。”萧夜心抬头看着杨广,道,“大兴暗涌不休,我不敢离开殿下身旁,唯恐一朝错过,生出悔事来。”
萧夜心认真坚定的神情犹如春水一般注入杨广心间,朝中风雨如晦,却有萧夜心为他点了一盏灯,让他不至于时刻身在暗夜不见光亮,也让他知道这世上仍有一丝温情眷顾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