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阿奶略有些局促:“这不是玉竹娃子找你有事么。”
季玉竹上前一步,略施一礼:“大伯。”
季大伯扫了他神色一眼,嗯了一声,往炕上一坐:“说吧,大晌午的,找我什么事。”
季玉竹踌躇片刻,咬了咬牙:“我那边没多少银钱了,阿父还需要吃药。想跟家里拿点银两给阿父买药。”
旁边的季阿奶闻言,扯着宝贝孙盖在肚皮上的小毯子不停揉捏。
季大伯闻言,愣了:“银两?这么多银钱哪去了?”
“阿父药钱,加上补汤,每天差不多要五百文——”
“什么?!”季大伯跳起来,“五百文一天?”
“嗯。”季玉竹垂眸,“所以想跟家里拿50两银子,若是不好拿,借也行,两年内还上。”
“50两?不行不行。”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弟弟的吊命药钱,忙忙住口,搓着手犹豫起来。
季玉竹垂眸看着那踢踏着软布鞋子走来走去的身影,唇角冷笑一瞬即收。
季阿奶看看季玉竹,又看看季大伯:“阿大……”
季大伯闻声顿住,重新在炕上落座,深深吐出一口气,苦口婆心道:“玉竹娃子啊,不是家里没钱,但是县城里的林大夫已经说过,你阿父这是药石无医,吃药,不过是混日子罢了,何必浪费这个银钱呢?”
闻言,季阿奶脸上神色复杂,似悲似疚,却依然没有插嘴开口。
“我阿父的药必定不能断。”季玉竹态度强硬,“这50两就当我借的,大伯只说借或是不借吧?”
“不是大伯不借,你看看这一大家子,每天都要吃喝拉撒的,你侄儿还小,你弟弟还在读书,每年束脩都不少,过两年还得给他娶媳妇,确实拿不出这么大笔银钱。要不,大伯借你五两吧?”想了想,“你阿父要是过了,还得我跟你大伯娘帮着操持丧事——”
季玉竹铁青脸,冷冷地打断他:“大伯不光不舍得借钱给弟弟吊命,还一口一个丧事的,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若当真传出去,恐怕玉君哥的功名、玉儒的未来以及婚事……”
季大伯脸上讪讪:“你这哥儿怎么说话呢。”
“大伯,扪心自问,这几年,我阿父阿爹赚的钱,八成都入了公中,交到您手上。我们自己只收两成,尚能盖起新房,供起一个读书郎,除此之外尚有余裕,怎么家里拿着大头的银钱,现今却连50两都拿不出来呢?”
季大伯恼羞成怒,呵斥道:“我们季家没有分家,你阿父交公不是天经地义吗?你阿奶还在呢,不需要吃喝穿吗?玉君玉儒都还念书,去岁玉君才刚成亲生娃,不都是钱吗?”越说越理直气壮,“还有你,一个哥儿就好好呆家里,读什么书,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别学你阿父那一套,哥儿哪能顶门户,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这就不劳大伯费心了。”季玉竹表情淡淡,“大伯直说借或是不借吧。”
季大伯神色莫定,半晌:“等着。”匆匆踢啦着鞋子进了东厢,里面悉悉索索的,还有轻微说话声,过了会走出来,手里的银子一把塞进季玉竹手里:“这是十两,不用你还,就当是大伯的心意了。”
季玉竹捏着手里的十两银子,扫了一眼炕上不发一言的季阿奶。
没再说什么,季玉竹转身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