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琢犹自扬起天真小脸,又朝父亲喊去:“李鹤染,庄佩茹说你菜糊了,罚洗碗!”
夫妻俩在一次次的明争暗斗中用女儿做传话筒,做间接较量,等察觉家里很久没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李不琢已经改不了口了。
但谁也没去纠正,坚决贯彻“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让李不琢这样叫了下去。
李鹤染求的是贤良内秀的妻子,偏偏庄佩茹不懂安分守己,执意要与小姐妹去千里外的澍城打拼。这触到他的逆鳞,两人由冷战升级为争吵。
其实他也退让过,带李不琢去澍城找她,辞去教师职务甘愿缩进格子间做文员。
但还是没逃过劳燕分飞的唏嘘局面。
庄佩茹自认不是好妻子,却无论如何不肯把李不琢交给李鹤染,离婚后独自带着女儿过活。
之后看来,她也不是个尽责的好母亲,没把李不琢教成想象中的样子,放养过度,掰不回来。日子鸡飞狗跳,索性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却在李不琢心中,成为一块隆重的存在。
记得庄佩茹同她说过,这辈子不后悔追求李鹤染,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她想圈回家里养。可事业哪有那么容易,她能力不够,两头顾不上,还与领导纠缠不清,没能好好珍惜家庭。
李不琢那会见她眼角噙泪,不禁嗤鼻,“你等着看,以后老公和事业我都拿得住!”
女儿才十五岁,真不知道说这话是谁给的底气,庄佩茹瞬间破涕为笑。
在沈初觉还没出现的时候,李不琢曾经和林锦承一起疯,一起野,骑在他摩托车后座上,两个人迎着午夜孤烈的大风,大骂家里的腌脏事。好像只要说出来,不快就会随风消散。
李不琢猜这或许让他误会,这种事人人得而诛之。
可庄佩茹是断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谁敢动,谁找死。于是在听到林锦承在线那头洋洋自得的声音,她握住手机的手微微发抖,轻声应道:“好。”
*
对于李不琢的单刀赴会,沈初觉不放心,又拗不过,开车送她的路上,少见地沉下脸,一言不发。
“我肯主动交代,你该开心啦!”
沈初觉握紧方向盘,直视前方的路面,平静无澜地说:“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对她意有所图的男人,我真的好开心啊。”
“你不相信我?”
沈初觉偏头飞快看她一眼,“你小心点,有事及时联系。”
“等我拿到照片,就一把火烧了他的破会所!”
“烧。”
“打断他的狗腿!”
“打。”
“往他衣服裤子里倒一桶蟑螂,领口袖管和裤脚全都扎紧,再五花大绑吊起来!”
沈初觉不作声地笑。
“笑什么?”
“在想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和日理万机的沈总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李不琢靠着椅背,惬意地翘起腿,沈初觉给她的副驾座椅后调了点,整个人看着像要陷进去。她原本就随意绑了个马尾,这样压一压,再起来怕是松散得不像样。
不要紧,故意的。
她今天挑了件素净的白t,一条露踝牛仔裤和一双白色皮革运动鞋,随性的街头气息。还罩了件oversized蓝色格纹西装,干净利落的廓形感,愈发衬出西装下她娇瘦的身子骨。这一身穿去写字楼上班还好,要是参加party,不免落下轻慢主人的口舌。
李不琢闭上眼睛,想象林锦承咬牙切齿的模样,嘴里漏出几声笑。
后来她打开一线车窗,嗅到空气中干净柔凉的气味,想着到海边了。一刻钟后,沈初觉停车。
李不琢起身看向窗外,瞧见绿荫掩映下的会所大门。黑澄澄的低调静默,没门牌,也不气派,稍不留意还以为只是一户普通的消夏别墅。不过再多看几眼,院落一侧绵延海滩的十几顶豪华帐篷和沿山势分布的屋顶露台昭示着,出没这里的不是一般人。
沈初觉降下车窗和门童不知说了些什么,探头出去几秒,又坐回来,轻车熟路地驶入露天停车场。
李不琢讶异:“你认识他?”
“是他认识我。”沈初觉神态自若地放缓车速,“之前受客人邀请,来过两次。这次为送你过来,临时办了个会员,刚才在刷脸。”
李不琢:“……”
据说森会所把自己定位在“商务俱乐部”上,准入门槛高,不但有高额入会费,会员还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能进去的,多半是老会员们彼此推荐,若是自己申请,反而摸不着门路,所以会所规模也不大。
不管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在李不琢看来,已如天方夜谭。
而身边的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办会员只是为了方便送她。这让她不禁思考,搞不好这个会所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浮夸,就是个普通的度假村。
两人下了车往外走,听到不远处的喧嚣,转身看见几个人穿着泳衣走来。
李不琢一眼辨出人群中的关璞——很好认,视线永远追着别人,一脸讨好的笑,走路时微微前倾。这与个头相仿,却时刻自带气场的戴品妍截然不同。
走在最前面的是林锦承,全身披水淋漓,只有一条泳裤,湿透的头发垂着。
他线条匀称,身前肌肉隐现,看得出是个讲究形象的人。抬眼一见李不琢,林锦承笑了:“李管家,上班下班都捂这么严?”
“有些人,多看一眼就觉得冷,不值得我穿太清凉。”
林锦承双手叉腰,低着头笑,随后让其他人先走。又叫住关璞:“你走什么,大家都认识,留下叙叙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