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嘤鸣与小妹英宛坐在书房里,一笔一划勾勒着董体字。清朝历代帝王最推崇董其昌字,所以先生教的也是董体字。
嘤鸣上辈子最喜欢的是瘦金体,当初兴趣催发,又是祖父一手教导出来的,所以学得颇有几分味道。如今练习董体字虽然已经八九年了,可也只是有几分端正秀雅罢了。
先生却很满意,捋着半黑半白的胡须赞道:“二格格的字真是越来越精进了。”——有一个颇有慧根,又勤勉读书的女弟子,先生还是很高兴的。
先生转头又看了一眼三格格英宛的字,面露无奈之色。英宛的字其实也不难看,起码横平竖直,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来说,也算不错了。只可惜,凡是就怕比较,拿嘤鸣这活了两辈子的人做参照物,自然是有些不堪入目了。
英宛吐了吐丁香小舌,一脸的不在意之色。
而先生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加以训责。毕竟只是教导格格读书,选的先生自然也是脾性温和的,不像早年教导修齐哥哥先生,不但严苛,更是动不动就要打手心。
没有压力,自然就没有动力。何况英宛本来就不爱读书,每日来书房不过是混日子罢了,隔三差五还得请个假,自然给她请假的人就是嘤鸣了。
正写着字,老郡主身边的杜鹃推门进来,杜鹃给先生见了万福,才笑着说:“今儿康亲王嫡福晋带着世子福晋前来吃茶,老郡主请两位格格过去,今儿不必读书了。”
毕竟是格格,常常有这样的福利,本家亲眷来了,老郡主便会唤了孙女过去。
英宛听了,满脸的欢喜雀跃之色:“原来舅母带着表嫂来了!”
瞧见英宛那一脸的喜色,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说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随即摆手道:“去吧去吧!”——这种事儿,先生也是习以为常了。这位先生是举人出身,屡试不第,怎么考不中进士,后来便被老郡主聘来教导两个孙女的功课,先生也只当这是闲差,不过教导嘤鸣还算尽心尽力。
如今的康亲王爱新觉罗·崇安,是淑慎老郡主的侄儿,自然康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便是嘤鸣和英宛的表舅母。而世子,便是这位舅母嫡福晋的儿子,叫做惠恪,已经二十二岁了,十六岁的时候便娶了著姓大族的格格马佳氏为妻,如今成婚已经六年多了。
老郡主的上房布置得十分雅致,墙上挂着沈周的山水、案上隔着汝窑的瓷器、地上铺着的是多福多寿纹的猩红地毯,临窗是一个宽敞的罗汉榻上,榻上坐着一个富态的老太太和一个衣着华贵的四十来岁贵妇,便是老郡主与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了。
博尔济吉特氏手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银红鸳鸯纹旗服的秀丽女子,便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儿媳妇,世子福晋马佳氏了。马佳氏姿色上佳,只是眼梢略略上挑,薄添了三分厉色。
嘤鸣带着英宛徐徐进了内室,规规整整朝着三位贵妇见了万福礼。
马佳氏笑靥如花,和气地道:“两位表妹来了!”她的目光仔细在嘤鸣的脸颊上逡巡了几下,眼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色。嘤鸣也不敢小觑这位素来温和的表嫂,惠恪房中多有姬妾,却无一所出,纵然有侥幸怀孕的,也必然诸多意外,没一个能撑到临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