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州清晏殿的灯火,彻夜明亮。
皇帝独自一人待在空阔寂寥的殿中,一夜不曾合眼。
他这一生,竟是没有一个可以全然相信的人。母亲、妻子、表妹……她们算计的全都是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荣华……
还有鸣儿,她原来一早就知道崔氏并非意外小产的,却在朕面前装作一无所知……
皇帝想到此处,便觉得心下闷沉得难受。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反正他早已习惯了。可鸣儿,她有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眸,却可以眼睛都不眨地与他说谎,还跟真的似的……
呵呵,皇帝苦涩地笑了。
翌日,嘤鸣起了个大早。不过他昨晚睡得并不安枕,虽然得了与娴妃同理六宫事务的大权,是难得的好事。然而……怜贵人把她卖了出去,当真皇帝的面儿,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早已洞悉怜贵人服用了寒凉伤胎之物。
可之前,皇帝愤怒之下,告诉她怜贵人是为皇后所害的时候,她是假装惊讶无知的样子。
头疼啊……该怎么跟皇帝解释呢?
皇帝的性子,素来多心又多疑。虽然昨日在太后宫中,很是维护她,更给了她分理六宫事务的权利。可算得上对她极好了,可是愈是如此,皇帝愈是不来找她质问,嘤鸣反而一颗心提着,无法安枕了。
半夏上来揉着嘤鸣的太阳穴,低声道:“娘娘若是不舒服,就不要去请安了。反正皇后已经遭了皇上厌弃,更失了大权,您不去,她不能把您怎么了。”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皇上只是叫皇后好好歇着,既没有禁足皇后,更没有废后。本宫又怎能不去镂月开云殿请安呢?”说着,便叫拿个薄荷脑油抹在太阳穴上,果然擦了两滴便觉得肌肤沁凉,整个人都精神了。
“走吧,去皇后哪儿。”嘤鸣拿着水粉仔细遮掩了眼下的乌青,便动身了。
皇后昨晚想了一夜,也冷静了下来,虽然她失了大权,可起码没有被娴妃一股脑抢去,起码有个和娴妃不和的舒妃也将一起打理六宫事务。皇后暗暗思忖着,只需挑拨这二人不和,早晚会闹出大问题来,倒时候一团躁乱,她便可名正言顺将大权再抢回来。
想通了这些,所以皇后对嘤鸣格外亲善,“这六宫事务繁杂,舒妃聪慧细心,以后由你帮着娴妃一起打理,真是再好不过了。本宫想着,舒妃读过书,不如便从六宫上下月例用度入手吧。”
嘤鸣听得一惊,这宫里最大的权利莫过于六宫用度一项了,不仅包括六宫嫔妃的俸禄、吃穿,还有所有宫女、太监的用度也包括在内。若得了这项权利,便能叫自己厌恶之人夏天没有冰、冬天没有炭,折磨起人来那可是方便多了。而且其中的油水还不少呢!
娴妃却听得脸色都发青了,她急忙道:“舒妃还年轻,哪里管理得了这么繁琐的事儿?臣妾瞧着舒妃是个雅人,不如就暂且拿古董房来练练手吧!”
古董房,就是专门管理皇帝私人古董的地方,算是皇帝的一个私人小金库了。古董房的差事简单,定期清点一下古玩字画,别叫虫蛀了发霉了,注意防火也就是了。着实是个简单又不容易出差错的差事。
嘤鸣思忖一下,也着实觉得没必要跟娴妃太对立了,便笑眯眯道:“多谢娴妃姐姐,我就喜欢看些字画。”
娴妃见嘤鸣如此说,顿时心头一松。
只不过,嘤鸣虽然不愿惹事,却也不是一个小小古董房就能打发了的,便笑着道:“不过一个古董房着实清闲了些,怕是也学不了太多东西呢。”说着,她深深看着娴妃,你要是不快点割肉,老娘就要赞同皇后的那个提议了。
娴妃见状,只得咬牙道:“再加上四执库!也劳烦舒妃妹妹了!”
四执库……这也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库好不好啊?是专门存放皇帝冠袍带履的,一般是放置朝服、吉服,以及配套的朝冠、朝珠、吉冠、靴子之类的东西。
嘤鸣暗暗啐了一口,娴妃也太抠门了点,宫权那么大一块蛋糕,竟然只切了这么一点点给她吃!不过她才刚入手,的确没必要太贪心了,便笑眯眯道:“不劳烦,等我管上手了,再问娴妃姐姐要别的管。”
娴妃顿时牙疼,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舒妃的脸皮这么厚啊!!
皇后冷眼瞧着,舒妃倒是个聪明的,先只拿了点蚊子肉,看样子日后要徐徐图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