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抹光华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线中,天色才完全暗了下来。不过九州清晏殿外廊下,是整排的八角宫灯,照得殿外也是一派通明。
幽幽灯火照得五贝勒原本清正朗朗的面孔显得愤怒而狰狞。
五贝勒被小太监扶着站了起来,但一双腿已经跪得麻木了,良久才站稳了,他正要转身离去。可就在此事,一个愉妃身边的太监如着了火般冲了进来,嘴里大叫道:“有人刺杀愉妃娘娘!!”
那太监,五贝勒认得,正是愉妃身边用了多年小良子。听得这话,五贝勒恍如晴天霹雳一般,那原本就松软的双腿不由一颤,噗通一声,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嘤鸣急忙上前一步拽住那没头苍蝇似的小良子,惊问:“你说什么?愉妃被刺杀?!谁刺杀她?!”
小良子哭着道:“是九公主的保姆福嬷嬷!不知怎么混进了承明殿,拿着一把剪刀就捅了愉妃娘娘,还大口嚷嚷是替九公主报仇!”
五贝勒此刻才回过神来,他瞪圆双眸,怒问:“额娘现在如何了?!!”
小良子泣泪满脸,“太医也去请了,但福嬷嬷刺穿了娘娘左肺,也不晓得能不能救回来。”
刺穿了左肺?嘤鸣暗叫一声不妙,在这个时候可没有手术台,伤着肺腑,那可是要命的伤势啊!若是那剪刀上再淬了毒……
听得这话,五贝勒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大叫一声“额娘”,便二话不说,踉踉跄跄往愉妃的承明殿奔去。
五贝勒没跑多远,弘历也闻声快步出了殿中,方才小良子哭嚎的嗓门不小,即使在殿中的弘历也听了个真真切切,弘历看了嘤鸣一眼,便立刻道:“去承明殿!!”——愉妃是否犯下罪孽还不好说,这个时候,他该去瞧瞧。起码看在愉妃服侍她三十载的份儿上……
承明殿,这是愉妃在圆明园中的宫苑,是自她封妃之后弘历赏赐的新住处。倒也还算宽敞,才刚到殿外,便能听见五贝勒的哭声,哇哇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一进殿中,便闻得浓浓的血腥味,不只是愉妃的血,还有那个福嬷嬷的——一个三十来岁穿着绛紫色衣衫的嬷嬷满头鲜血地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
小良子跪着禀报说:“刺伤了愉主子之后,她就一头撞在墙上自杀了!嘴里还大呼着说自己给九公主报了仇了!”——这个福嬷嬷的表现,完全像是个狂热死忠。
五贝勒却气坏了,红着眼圈吼道:“什么‘报了仇了’?!九妹根本不是额娘害死的!!”
愉妃此刻躺在床榻上,左胸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正汩汩涌出鲜血。愉妃艰难地喘息着,似乎每喘一口气都会牵扯出剧痛,她的鼻孔已经冒出血沫,她的眼中扔带着一丝祈求,她祈求地看着弘历,断断续续道:“臣妾……没有、没有……”然后,终究是语不成调,话不成句。愉妃一生不曾做恶,如何肯背负歹毒罪名死去?
五贝勒急忙握住愉妃枯槁的手,涕泗横流之下,替愉妃说出了她没说完的话:“儿子知道,额娘没有害九妹,也没有教唆七妹诬陷皇额娘!额娘是冤枉的!”
这般场景,弘历看了也有些不忍,不由唏嘘地叹了口气,他心中终于动摇了……或许愉妃真的冤枉的……
愉妃又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嘤鸣:“皇后娘娘……求、求你……原谅……原谅永琪……他当年,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咳咳!”愉妃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可剧烈的咳嗽,让她的鼻孔出涌出了更多的鲜血——她的左肺里倒灌鲜血,照这个架势,顶多撑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