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第2章 第二天

连逸鲜少会出现在宣传任务之外的综艺之中,圈内玩得好的也没几个,风评喜忧参半,乐意好好拍戏的或许觉得她是个好搭档,忙着赚快钱的又觉得她很碍事。

她嘴快,时不时蹦出个北方人骂粗口的脏字,多次上了热搜,凡是想跟她玩虚与委蛇那一套的全都被明面着怼回去。

听说公司常罚她写检讨,但只要有好的资源,首先还是给她。

这就是邵梓铭对她所有的印象。

圈里的聚会见不到她,制片部也从来不会拉她应酬,两人在拍这部戏之前,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没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连逸还低着头看剧本内容,她的人物小撰写了快上万字,却还是不太能把握这个角色的全部。

正在拍摄的是叫作《长河落日》的电影,内容很简单,侠女和浪子相爱的故事。

不是市面上大热的科幻题材,导演香港武侠片出身,拿了两次金像奖,算是宗师级别,但是进了内地难免水土不服,两次枪战片都没能拿出亮眼成绩。华天跟他算是老交情,舍不得把老将就这么放逐,干脆买了个大ip,叫了连逸来当女主,算是最后添把柴。

她倒是很乐意,三年前她也是靠着武侠片出道,对于打戏向来认真且有兴趣。

左右翻看这两页,她却不甚明白,拿起剧本去找导演,却发现人没在监视器前面,抓住路过的副导演问了问,朝他指向的地方走去。

影视城不靠海,到了炎夏半点风都没有,连逸的戏服是纯黑色的练功服,为了好看里外两层交叠,领口纹着厚厚的红色蟠龙刺绣。烈日之下走了没几步,她的额头已经密密麻麻都是汗了。

绕过搭架的客栈布景,她终于在一座矮小的土山后面找到导演盛景。

盛景已经六十几岁,身材不算高大,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总是瞪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瞅你,半晌就能琢磨出更合适的动作和镜头。

此时他穿着真丝的中山装上衣,属于导演圈子里难得的精致男人,下巴上的胡子一丝不苟的刮出干净的形状,低着头,靠着小山的阴影在那边打电话,嘴巴嘀嘀咕咕地时候,汗也跟着从耳侧留下来。

察觉到她的靠近,盛景笑了笑,示意她站到阴凉来,嘴边继续打着电话。

“对,算是给哥哥面子了,就几个镜头而已啦,你经纪人那么听话肯定可以的哦。”他心情似乎不错,操着一口不算标准的港式普通话,似乎是在邀请谁。

找明星来客串在圈子里很正常,连逸低着头翻阅自己的笔记,不甚在意。

终于盛景讲完,大概是跟那边敲定了时间,眉眼都是兴高采烈,回过头笑着问她,“又是哪里没想通啦?”

他已经过了追名逐利的岁数,马仔出身接触到电影,开始学着做人做事,从辉煌到落魄也不过短短几十载,剩下的只有对电影那一点点的热情,所以他才愿意来大陆再看看更大的世界。

可能是他已经没了往日的能力,跟不上市场,拍出的电影票房不好看,请来的演员也就不拿他当回事了,常常是一天拍俩小时算是很不错了,因为综艺和通告而一请假好几天只能用替身的情况也很多。

连逸这种除了偶尔宣传通告会走一下,其他时间都耗在剧组的年轻演员,真是少见了,故而盛景也实在很愿意跟她讨论一些拍摄的问题。

连逸拿出自己的人物小传和剧本中划了红线的几处地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两人在阴凉里探讨了快半个小时才解决,那边副导演已经跑过来找人,说下一场马上开始了。

解决了心底疑惑,连逸心情也不错,把东西卷一卷就哼着歌要回去。

旋律倒是很熟悉。

盛景心中一动,笑着想今天这个惊喜小姑娘大概会喜欢。

////

这部戏华天重磅投资,所有场景都是新搭的,尤其是今晚要用到的客栈,三层高全实景,每个桌椅都是道具跑到古董摊子上收的,造型雅致又带着点岁月的磨损痕迹。

连逸带好威压,倒吸了口气,踏在三楼的栏杆上,利落地翻了个跟头,直往下坠。

她不是科班出身,也没什么舞蹈基础,怎么吊威压好看全凭她自己练出来的,好在女孩子腰肢柔软,稍微的控制下力度和平衡,作出的动作都非常漂亮。

从空中坠地,右腿狠狠擦出力度保持住形体,左手按在地上,右手中的短剑甚至流畅的挽了个剑花。

稳扎稳打的让旁边的武术指导都忍不住出声赞叹。

盛景满意地喊“卡”,众人忙着调试机器和恢复道具,连逸甩了甩手上的黄土,嘴角噙着笑走过来,纤细的身姿格外挺拔。

晚上现场打光并不是太亮,为了照顾剧情也都是昏黄色的,连逸有些轻度近视,往往这时候都要眯着眼紧瞅着自己脚下那块地方走路防止摔倒,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走到监视器那里,导演不知道在跟旁边人说些什么。

小喜递过来一杯温水,她接过来边喝便看摄制内容,润了润喉咙道,“我感觉落地的那一下还是不够干脆,如果不影响后面拍摄进度的话可以再来一遍吗?”

盛景闻言又看了一遍,心知她在表演这方面自我要求非常高,便很爽快地答应道,“当然ok啦,你愿意花时间研究这个东西我肯定更开心啊。”

说罢就冲着工作人员那边喊,说马上要再来一条。

已经晚上十点半,这么炎热的天气,外景又没有空调,大家又热又累,连逸也懂得做人道理,私下叮嘱小喜看看附近还有没有没关门的冷饮店,或者订个明天的餐车过来。

她整了整衣服,安静让化妆师补了个妆,便又站回三楼栏杆上了。

看不清楼下到底站了多少个人或者站着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那一刻,连逸好像走进了戏了,仿佛真的被爱人背叛,从千里外赶来,却被所爱少年追杀,在陌生的地方负隅顽抗,遍体鳞伤不肯服输。

从三楼跃下来的瞬间,她好似有钢筋铁骨,连眼神都变得坚毅。

盛景坐在监视器后面,跟身边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指点,“你看看,这就是拍戏应该有的状态,你现在不及她十分之一。”

投入且感同身受,现如今许多演员都做不到了。

拨了拨额头细碎的刘海,那人露出一双碎着星辰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又卷又翘,稍微眨下眼睛就像小扇子扑棱,他沉吟了一会儿,难得承认道,“确实。”

上次见面时还傻呆呆的小孩,现在却全身杀伐。

比起镜头中剪辑出的来的她,只有在现场看过,才知道她的功底,怪不得盛景再三要求他来探班。

算是老前辈苦口婆心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