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她凝神一思而浅笑,嫣然若花,正想说话,小径上却又传来了达斡尔远远的一句叫喊:“师母,师父那是目空一切,都把眼长头顶了,谁还能入得他的眼!”
明朗生硬的嗓音带着嘿嘿直笑正折返,原来是阿宽叫清波拉了厨房去,他才得以脱身回来。他耳力好,老远的居然把他们的话全搜了去。
依灵闻言低低一笑,满目奇异的瞅了淡默的重仁一眼,盈盈水眸里堆起了满满的兴趣,轻快的应道:“哦,他倒是怎个目空一切法?”
“他呀,又狂又傲,又冷又硬,无所忌惮,放任不羁!”
健步跳进了亭子,达斡尔往她跟前坐下,撂下八个字后,继而又说道:“还有,他懒散成性,不爱理人,尤其是女人,他根本就不会主动去搭理,一张脸孔远凉若冰水,待人倒是很和气的,就是傲的叫人近不得身!我们族里有好些姑娘都倾慕他,但她们只敢远远的仰望,根本就靠近不得他。我大哥阿托达罕曾想把族里最美的女人――我的七族姐许了他想挽留他在精绝住下,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直言回绝.后来更是盛传出喀云天珠为了留人,不惜动了国礼向他求婚――国礼哦,那可是火凤国内百年难举一回的大礼!结果,哈,结果师父拿了人家的火凤葵,片字未留,拍拍屁股走人,把那个恶女人气得足足病了几个月!那时我还恨着师父,听得这消息,笑得气都岔了,甭提有多痛快……”
达斡尔性子果然直爽,边说边笑,扯的皆是一些重仁的风/流奇事,虽寥寥数语,却将一个傲岸不羁、冷淡寡语的男子清晰的勾勒了出来.
她满心惊疑,只觉陌生之极,平日里她见识到的是温温淡淡的重仁,从不知他竟会如此纵性淡情,不由得就又往他身上投去好几眼。
是,这人是有些不羁,行事也不忌世俗规距,有其狂放的本事,及足以恃傲的才学,但在她眼里,他淡静而温润,不曾冷过颜色,不想他在外人眼里是这般的不可一试!
达斡尔用十六个字所概括的方重仁,绝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男子,可见她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少的可怜!
重仁波澜不惊的喝着茶,由着达斡尔说口沫飞扬的在那里说着。
那年陈年旧事甚为无聊,不足为提,却被这小子当作了传奇津津于口.
他当然感觉到了依灵有意无意的探望,净素清丽的秋目里满是惊奇神疑之色,却不想去辩说什么,直到达斡尔说完笑够了,他才极淡的接了一句,道:“叨完了没?叨完给我言归正转!”
凉淡的声音透出一股子慑人心魄的力道,不若平常的温和可亲.
他并无训斥之意,只是在警告他适可而止。
达斡尔多少识得他一点脾气,也知道着他让他来为着什么事,当下即敛起了嘻笑之色,不再随性废话,而将精绝的历代往事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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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斡尔说:在漫天黄沙,渺无人烟的死亡之海里,有过一个非常美丽的绿洲,它的名字叫精绝。
曾经,它是丝绸之路上的交通要站,支流纵横的尼雅河顺地势流泻经过于此,养育着一代又一代优秀的精绝儿女!
精绝人好客,豪迈,男儿个个身手矫健,但一次次战争与动乱到底还是无情的令他们衰败下来,尼雅河的断流更是逼着他们不得不举国迁徒到更为遥远的小绿洲上去繁衍生息,从此与另一个小国火凤国比邻而居,共饮比桑河支流的生命之水!
火凤国是母系氏族,女子为尊,女皇为帝。
他们在安谧的比桑河支流旁祖祖辈辈的生活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对于突现出现的邻居,女皇更是表现了其博大的心胸,向这一支来自遥远地方的异族递了国书,以求和睦相交。
虽说两国相隔甚远,两国人民却是常常的互通贸易,曾一度还彼此通婚,日子过的相安无事。
其间,虽也曾为人口骤涨、绿洲沙化而导致水源渐竭的事有过争端,却还不曾翻脸。
直到一百十几年前,两国因为一个女人,终于掀起了战火。
那个女人名叫喀桑云珠,是火凤国高贵的公主,皇位的继承人。
那是一个集美丽与智慧于一生的奇特女子,骄傲尊贵,有着天神般耀眼夺目的气质。
据说火凤国因为她的降生,而遍降甘露,数年间几度干涸的比桑河一下子碧波荡漾,生出无限生机,其后十几年火凤国内更是风调雨顺,呈现出少见的繁荣兴盛。
因此,火凤国民将其视若女神般推崇着,受着族民最崇高的拥戴。
喀桑云珠年满十八岁那年,女皇正预备给公主择夫招婿,恰有东方天朝的游客,慕西域诸国之美名,学汉时张骞一路游访而至。
那游客乃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少年,姓沈名仪,其人谈吐高雅,风度翩翩,更懂西方各族方言,与喀桑云珠见得几面后彼此倾心相恋,于是火凤国举国大礼相请,留做驸马。
谁想大婚喜庆之日,精绝国王子阿巴罕带骑兵来袭,贱踏国宴,抢走喀桑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