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玩笑话,不当真。好了,小温……」准备打圆场的胡总话还未说完,温以宁打断,「胡总,还有一点你可能误会了,我与唐其琛先生幷不熟。我和他这几年连面都没有见过。我不想借谁的面子,更不想让您误解。您信任我,让我做事,我就好好做,就这么简单。」

温以宁知道这番话不算给面子,罢了,她本就不擅长甚至心底里是排斥这些带有偏见的谈资。可笑的男尊女卑观念,把「自以爲」当做真理,这就是一种不公正。

再待下去就没意思了,温以宁转过身,忽地对上一个人,一双眼。

唐其琛今天穿得不算特别正式,白衫黑西装敞开了,能看见腰腹的綫条延伸下来,与外套同色系的裤装恰好融合,担得起长身玉立这个词。他站在明亮赤目的灯光里,本是轮廓温和的双眼,反倒显得清淡寡情了。

温以宁与他对视,不卑不亢,经纬分明。

唐其琛已经站了很久,刚才那番发言也一个不落地听进耳里。在场个个人精,嗅出了气氛中的微妙。短暂僵持,唐其琛正眼不再看她,而是朝前走去,「小东庄玩着牌,柯礼说有熟人,我下来看看。」

这把声音沉而有力,很有质感,跟记忆中的某一部分是重叠的。温以宁还没来得及体会,唐其琛的声音又传来:「是不太熟,让胡叔误会了。」他笑了笑,「曾总还生上气了?犯不上,别介意。」

温以宁的脚步停住,刚偃旗的火苗又窜了起来,转过身,问:「介意什么?介意我阐明事实,介意我为自己辩解?」

问题直指唐其琛,这一刻,彻底安静。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温以宁不是不明白,话说完就后悔了,借酒撒疯么这不是?横竖听起来都是不知好歹。

「胡叔上去玩两把,几个老同学。」唐其琛继续跟人交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或许是听见了根本不屑回应。

朗声笑:「不打扰,来就是了。」衣冠楚楚的男人们谈笑风生,温以宁留在原地,一条綫笔直分明,划出了两个世界。

没犯浑太久,温以宁知道这种局面得给个台阶下。她果断上前道了歉。对胡总说,自己今天失言失分寸,给他添麻烦了。又对曾总说,是自己太较真,冒犯之处请他别计较。

「怎么还这么郑重了,没事没事。」曾总大手一挥,「我说话直接惯了,小温是吧,别介意。」

胡总也笑着说:「瞧我们都把年轻人吓着了,以后一定注意。」

这二位客客气气算是摆平了。他们说完后在等她继续。

三个人呢,最重要的那一位还站在那儿。本以爲她会对唐其琛道歉,可等了半天,什么话都没再说。

唐其琛也不避讳,目光平静看着她。

温以宁对胡总略一颔首,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唐其琛也无过多反应,端起酒,跟胡总碰了碰杯,聊起了最近的汇率波动。几句寒暄,他才仰头抿了一口。

热烈气氛重拾,唐其琛浅酌的时候,旁人也是相聊甚欢,一派和气。忽然,唐其琛垂下手,把酒杯磕在桌上,动作不轻不重,但力道还是在那的。

他说:「这酒太涩。」

之前的平静像是天气过渡,这一刻才让人察觉出降了温。等众人反应过来,唐其琛已经撂局走人。柯礼在另一拨客商间应酬,笑着说失陪,赶紧跟了过去。

胡总拦了他一把,微眯眼缝,「小柯,给叔一句真话。」

这边应付完,唐其琛没再去牌局,柯礼跟上面的人吱了声便也回到车里,「唐总,回哪儿?」

「静安。」

柯礼吩咐司机开车,掂量了一番,说:「曾总喝了点酒,说话不太注意,念念她……」柯礼磕了下舌,立刻改口,「温小姐她才有的情绪。 」

后座的人没说话。

柯礼:「其实这事儿还是曾总有失分寸,不过他这人向来这样,沾不得酒,容易忘形。听说,上回也是把一员工爲难得当场痛哭,醉后失言,确实不太经脑子。不过温小姐很懂把场面圆回来,还跟他们道歉,其实……」话到一半,柯礼发现自己说得实在过多。

「唐总,抱歉。」

灯火辉煌映在车窗上,分散几缕笼在男人的脸上。

车行又一程,他忽说:「我知道。」

「嗯?」柯礼侧过头。

唐其琛说:「委屈了。」

柯礼跟在唐其琛身边近十年,是心腹,是最懂老板心思的人。可这一刻,他捉摸不准了。

柯礼又想起刚才胡总要的那句真话:「温以宁和唐总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柯礼心里叹息。

很多年前,互有好感,有开始另一种关系的可能,可闹僵时也惨烈决绝,不留余地。因为温以宁发现,她的全力以赴是场笑话。

唐其琛对她所有的好,不过是在她身上看到喜欢过的女人的影子。

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

还有什么比所托非人更残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