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红娘收敛了浑身的戾气,悲伤的痛哭起来:“我家小姐死的冤啊。那张生明明承诺得了功名就回来与小姐成亲,谁知竟又做了卫尚书家的女婿,三年都不回转,音信也没一个。小姐苦苦等着,定是不肯从了老夫人之意与表哥郑恒成亲。一个月前老夫人病故,那郑恒竟想强求小姐,小姐绝望悲愤之下吊死了。我恨郑恒,更恨张生背弃前誓负了小姐,本以为死了和小姐在一处,谁知竟在这普救寺里兜兜转转离不开。那些书生都和张生一个样子,见了漂亮女子就想轻薄,全都死不足惜!”

——这是悲剧版的西厢记啊。

桃朔白想起西厢记故事的最初版就是悲剧,乃是莺莺被张生抛弃。张生在京生活美满之余还写小传辱及莺莺,莺莺的结局虽没提,但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桃朔白有些同情红娘,倒不为别的,难得她对崔莺莺一片忠心,想必红娘之所以死,肯定是自责的缘故。毕竟崔莺莺与张生的爱情,成在红娘,若无红娘,这个故事根本成不了。若以前红娘以此为傲,现今肯定后悔的要死。

唐朝民风开放,但再开放也不提倡无媒苟合,偏生崔莺莺与张生在寺中暗通曲款,大胆至极。再一个,崔莺莺之父早年为其订过亲,若不愿意,便该早与郑恒退亲,也不至于到后来郑恒逼迫,间接使得崔莺莺自尽。

所以桃朔白说:“你嘴里喊冤,心中却满是杀意,你想杀张生不得,就拿前来借宿的书生泄愤,如此为祸人间,该押往地府交给十殿阎王审判。”

红娘神色怔愣:“地府?难道真有地府?那为何我却在人间逗留?小姐呢?小姐是不是去了地府?我还能再见小姐一面吗?”不等桃朔白回答,红娘的面孔变得狰狞,口气也森冷起来:“不杀了张生,我有何面目去见小姐,我定要杀了张生!”

看来张生就是红娘执念的源头,却不知何故其始终困在普救寺不得离开,否则张生早死了。

桃朔白不想管那么多,总归抓住了这只红衣厉鬼,等于完成任务,保底金1万到手,又因红娘是厉鬼,又得5万,一共是6万冥币。只要再捉几只白鬼,一年的利息就挣出来了,何苦去多事呢。

手掌一翻、一抓,红娘化作一团红光被他紧紧扣在掌心,取出一个小巧朴实的木头瓶儿就要将红娘装进去。这瓶儿是用大桃木炼制,最适合装鬼,但凡鬼王以下级别都别想逃脱。

尽管红娘不知道那瓶子是什么,却无法控制的恐惧,冲着桃朔白连连哀求:“大师!大师放过我吧,我没有杀人,你放过我吧。”

桃朔白瞥了眼晕倒的书生,猜测这是红娘的第一个猎物,尽管还没杀人,但放任不管肯定要死人的。再说了,红娘可值6万呢!

尽管这么想,他却动作犹豫。

“大师,求求你,我一定要杀了张生,只要能让我报仇,我一定任大师处置。”红娘一边厉声尖叫一边哀求,声音十分恐怖,若非桃朔白早先设了隔音结界,普救寺的和尚们肯定被惊醒了。

其实桃朔白对张生也很厌恶,张生就像那些鬼民们嘴里说的“渣男”,虽然他的工作内容并不是虐渣男,但是……

他想起曾在酆都城见过一个女鬼,整日整日的哭,逢人就说自己被渣男骗身骗心又骗财害命的经历。那女鬼执念不消,最后转成了厉鬼,在地府见到那个渣男后竟将对方的魂体一口一口的吞了,此后不等鬼差去抓,自己一头冲上了度朔山……烟消云散。

他的度朔山因为大桃木的特殊存在,也被一些鬼视为完美的自杀之地。

他问红娘:“你知道哪儿有鬼吗?”

红娘虽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见事情有转机,连忙回道:“我死后就困在这里,没去过别处,但我并不需要看,我能感觉到离此不远的河中府内有鬼气,没有我强。”

“你捉十只白鬼,我便带你去京城找张生,等你报了仇,就得跟我走。”桃朔白讨厌旧事重演,他的度朔山还是清静点儿好。

红娘闻言一阵惊喜,随之又脸色黯然:“我无法离开普救寺。”

桃朔白也不言语,收回红娘身上的缚魂索,单手快速结印,只见手如残影,丝丝灵光流动,随着手一抬,印记打在红娘身上。红娘以为会和先前那枚印一样浑身灼痛,然而她只是感到身上微微一热。

“你的执念将你困在普救寺,执念不消,你将无法离开,也属于地缚灵的一种。现在我对你使用了法术,你可以随我离开,但不能远离我超过一里。”

“多谢大师。大师如何称呼?”红娘没了脸上戾气,俏笑相问,仿佛仍是相国府里的那个侍女。

“桃朔白。不必唤我大师,称公子即可。”

“公子。”红娘敛身做礼,满脸正色:“只要能报仇,往后红娘但凭公子驱使。”

第4章 《西厢记》

鬼不需要睡觉,桃朔白也不需要。

两人敲定了交易,连夜就离开了普救寺,到达河中府城中。此时已是后半夜,桃朔白一身白衣走在冷清清的街道上,偶尔有更夫瞥见了,吓得掉头就跑,以为是撞鬼了。每当这时红娘就咯咯直笑,一点儿看不出厉鬼的模样来。

在一个十字路口,红娘喊道:“公子停下。你身上的阳气太重,那些小鬼们远远儿的就闻到了,不等我们过去就跑了。公子在这儿等着,我去捉。”

桃朔白点头。

但见红影一闪,红娘就消失在原地。

结果等啊等,半个时辰后只见一个白影惨叫着飘来,慌不择路的代价就是扑进桃朔白怀里化作青烟。来不及为消失的小鬼哀叹,桃朔白已感受到浓郁聚集的厉气,分明是红娘!红娘是不能离开他超过一里的,但这时候却似发了疯,拼着自我受伤一劲儿的想冲出去。

桃朔白赶到红娘身边,只见她正想往衙门里冲。红娘双眼泛着红光,长发飞舞,衣裙乱飘,带的周围的草木无风乱摇,阵阵厉气卷起阴风冲入衙门,惹得里头巡夜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红娘,还不住手!”桃朔白清声喝道。

这声音钻入红娘耳中,使得红娘脸色频频变幻,最终将浑身厉气压了下去,再度恢复成娇俏婢女。因方才情绪起伏过大,用尽法力想冲开禁锢,这会儿浑身乏力,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桃朔白不愿相信红娘出尔反尔,却也明白厉鬼已与人不同,很多时候心底的执念操控着他们,但凡有什么触动了执念,他们就会发狂。特别是像红娘这类刚刚成为厉鬼,尚未报仇的。

红娘仰起头,眼中含泪带恨:“公子,我听到了,我听到里头的衙役说话。他们说张生调任了河中府府尹,不日就要携家眷来上任。三年了,他终于又回到了这地方,这是天意,我定要杀了他,拿他的魂魄去祭奠小姐!”

桃朔白了然。

“红娘,你得学会控制你的情绪,方才若是我没赶过来,你岂不是要杀了那两个衙役?”厉鬼之所以是厉鬼,便在此处,时常没法儿控制就要杀人,慢慢儿的所有理智都被蚕食,杀人越发随心所欲,不少大魔头便是由此而来。

红娘亦知那两个衙役无辜,只是提及张生,未免心中仍旧厉气不减,但眼下受制于人,况这人不似传闻中的牛鼻子老道那般可恶,便将劝诫听进了心里。

“公子放心,红娘不敢乱害无辜。”红娘恢复了些力气,站起身,忽而问:“公子,我将来还能再见到小姐吗?”

桃朔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若是你只报仇,不做别的,我可以让你见见崔莺莺。当然,你得先赚一笔钱。”

“钱?”红娘显得很好奇,双脚一点,身子轻轻飘起,坐在了院墙上,歪着头问他:“难道阴间真的要用钱?是人们烧的纸钱么?那岂不是死了也不公平,有钱的照样有钱,没钱的照样没钱,连做鬼都没趣儿。”

“人间的纸钱会转化为冥币,但人死后成了鬼,到地府报到,却要先清算人间的业障。一般而言,有钱有势的多业障缠身,花费就高,没钱的平民业障就少,花费也小,清算完业障才能申报地府户口。你家小姐自己作孽虽少,可但凡与她有联系,不管直接或间接所产生的一系列业障,她都得或多或少的背负,如今她大约还是短期的临时户口。”

红娘听得有趣儿,又为自家小姐担心:“可惜我现在不能烧纸,不然多给小姐烧些元宝,小姐也少受些苦。”

桃朔白望了望东边天空,对红娘招手:“下来,天要亮了,照太阳对你没好处,你暂且躲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