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华自然也想到这个问题,那种鱼龙混杂之处,他的女儿竟然去哪种地方,他质问依萍:“你真在大上海?”
依萍脊背挺直,冷着脸承认了:“是,我是去了大上海唱歌,我不觉得有什么丢人。你也别觉得我给陆家丢脸,上次我挨打的时候就说了,我不再接受这边的钱,也不再是陆家的女儿。”
“你,你……”陆振华气的脸色发沉,低喝道:“拿鞭子来!”
这回梦萍跑的很快,去书房将那条马鞭拿了来。
依萍对这条马鞭心有余悸,哪怕表面再震惊,眼神却泄露了她的恐惧。
何书桓和杜飞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按理这是陆家的家事,他们外人不好插手,可是依萍一个女孩子,真要挨一顿鞭子怎么受得了?
“陆伯伯,自家女儿,骂骂就好,何必动手呢。”杜飞赶紧就劝了。上回在马场,他已经知道了依萍母女为什么会赶出陆家,还知道依萍挨过一顿鞭子,那晚书桓将依萍带回家,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依萍。当时依萍脸上的鞭伤十分明显,衣裳破破烂烂,身上的鞭伤肯定更多更重,他完全无法想象怎样狠心的父亲会对亲生女儿下此毒手。
“陆伯伯,有话好说,打也解决不了问题呀。”何书桓自然也要劝的。
陆振华却道:“这是我陆家的家务事,你们不要插手!今日招待不周,改日再请,送客!”
说完举着鞭子就朝依萍甩。
“依萍!”何书桓杜飞同时惊呼,何书桓去拦陆振华的手,杜飞却是冲出去将依萍护住。鞭子已经落下来的,呼啸一声,啪的打在杜飞背上。
“哎哟!”杜飞疼的眼睛眉毛都皱起来了,白衬衫打破了一条口子,背上也出现一条血痕。
“杜飞!”依萍吓坏了,分明是该担心,可看到杜飞脸上的表情,险些没忍住笑,原本心里的愤怒恐惧伤心,似乎都消散了。
如此一来,陆振华的鞭子自然是不能再打了。
如萍赶紧对依萍说道:“依萍,你先走吧,等过两天爸爸消了气再说。”
依萍见陆家的人都在为杜飞的伤忙活,自己也帮不上忙,还惹厌烦,只有先走了。
依萍回到家,有些沉默,坐下去没一会儿又站起来,有点儿心神不宁。她突然想起之前她胳膊被玻璃划伤,傅文佩专门给她买鱼炖汤,还吃了一次乌鸡汤,说是有助于伤口愈合。想到杜飞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做饭,处理伤口也用不上她,不如送点儿乌鸡汤,到底是因为她才受的伤,不做点儿什么心里过意不去。
于是她去买了一只乌鸡,在傅文佩的指导下将汤炖上。
尽管她借口说是同事受伤了,要去看看,但傅文佩却认为肯定不是一般同事。见她不说,也就不追问,却是追问了好几句那个所谓同事的情况。
依萍哪里不知她的想法,觉得好笑,杜飞怎么会是她男朋友?杜飞喜欢的是如萍。
依萍上班前顺带去了杜飞家,杜飞趴在沙发上,书桓也在,她也没多说,将保温桶放下,交代道:“这是乌鸡汤,大补的,对伤口愈合有好处,你趁热喝了,我明天来取保温桶。”
杜飞很过意不去,却又觉得心里暖暖的,笑着道谢:“依萍,麻烦你了。对了,那些照片洗出来了,就在那边小柜子的抽屉里,一本相册都是你的,你顺便拿回去好了。”
依萍取了相册,翻了翻,笑道:“照的不错嘛。”
杜飞难得骄傲:“那是当然,我拍照的技术没得说。”
“谢了。”依萍拿了相册走了,拒绝了书桓相送。
书桓心里有事,这次没有执着。
他回头见杜飞正趴在那儿喝乌鸡汤,鸡汤热乎乎的,闻着味道很香,鸡油仔细的撇掉了,汤水清淡,里面似乎还加了枸杞红枣之类。
“杜飞,你和依萍很熟?”
杜飞痛痛快快喝着鸡汤,头也没抬:“应该算是朋友吧,不是跟你说过,她赔了我新相机,我给她拍了一次照片。”
书桓知道杜飞不会撒谎,可是依萍……依萍那么拒绝他,却可以对杜飞轻松谈笑,还会专程炖汤送来。他好像在依萍身上越陷越深,可是依萍离他越来越远,他都要受不了了。
此时的陆家,犹如寒冬般沉寂,所有人大气不敢喘,生怕被陆振华迁怒。陆振华独自在书房待了很久,当发现外面天色黑了,突然起身出去,叫司机备车。在他离开后,原本放在桌上的那根乌黑的马鞭闪过一层蒙蒙红光,仿佛似有鬼影惨嚎,瞬间又归于平静。
陆振华去质问了傅文佩,傅文佩得知依萍在大上海工作,如晴天霹雳。
当依萍从大上海出来,正要坐上李副官的车,一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个熟悉的人影:“妈?!”
依萍又惊又慌,脸色也白了。
一路沉默的回到家,依萍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妈?”
傅文佩不说话,也不看她,一脸灰败。
依萍越发害怕,跪在她面前:“妈,你别这样,你骂我吧,你打我吧,我骗了你。”
傅文佩终于开口了:“我是生气,可我不是生气你骗我,而是生气你不自爱,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去哪种地方工作?如果你是你爸爸过来告诉我,我竟什么都不知道。”
傅文佩当时看到陆振华过来,心里高兴不已,谁知陆振华却说:我一直以为你傅文佩是书香门第出生,教养出来的女儿必定也是满身书香的大家千金,谁知竟跑去大上海做歌女,你竟是连雪琴都不如了。
分明进门时还好言好语,还在提心萍,她还以为他又是来跟她怀念心萍的,谁知道……
“他不是我爸爸!”依萍激动的截断她的话,她清楚的记得,今天若不是杜飞,那鞭子就打到了她身上。被鞭子抽的滋味儿不好受,她再也不想尝试了。
傅文佩从回忆中醒来,眼泪流出来:“是我傅文佩不会教女儿,都是我的错。以后你不准再去大上海!你拿回来的钱我也不要,我宁愿饿死,也不要女儿卖唱得来的钱。”
“妈!如果不是他们逼人太甚,我们何苦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总是这样逆来顺受,他们说什么听什么,你为别人想,也该为自己想想啊!”
傅文佩哭道:“我怎么样无所谓,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好,你这脾气……如果你像心萍……”
依萍很少听她提心萍,突然听到,顺嘴就问出来:“心萍是怎么死的?”
哭声一顿,傅文佩才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你姐姐是得肺病去世的。”
“真的是肺病?”依萍又追问了一句。
傅文佩盯着她:“依萍,你、你怎么这么问?不是肺病还能是什么?她当时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你爸爸又那么宠爱她,谁能……”后面的话没再说,傅文佩起身走往房间走:“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