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总管何等精明,哪里听不出大太太的意思。
太太这话都是好话,在许他好处,既然给了好处,必然是有所求。
果然,魏梦娴问道:“老爷临去前只你在跟前,老爷可有什么话留下?走时可还平静?”
“……回太太,我是例行向老爷报账,老爷心情不错,只是旧疾来的突然,所以倒是没留下什么话。”纪总管很识时务,原本还担心不能在展家长久,如今看来倒是不愁了。只是依着大少爷的行事性子,这展家、只怕也长久不了啦。
魏梦娴听了他的回答,心里一松。
要说她许给纪总管好处,倒不为别的,就怕传出展祖望真正的死因,于云飞不利。毕竟云飞管着钱庄,现在钱庄出事,展祖望被气死,外人若知道了,谁知道怎么编排?旁的不说,对云飞娶亲大为不利。
前些时候魏梦娴本想让萧雨凤进门做妾,却被拒绝,还被那个萧雨娟骂了出来,简直不能更丢脸。这都罢了,谁知云飞知道了也跟她大吵,说什么要娶雨凤做正妻,家里不同意他就不回来。
魏梦娴早料到云飞会一根筋,可真的被儿子一同责备数落,心里别提多苦。
现在展祖望的死,兴许也是好事,父孝三年。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就算云飞还有那份热情,人家萧家姑娘能没有指望的干等下去?
族里并没有对展祖望的死提出什么异议,但却说要通知二少爷,哪怕分家了也是展家子孙,父亲丧事岂能不通知?但现今天热,停灵不能太久,京城一来一去要花费很多时间,所以依旧是停灵七日,下葬。
君肆接到桐城展家的报丧,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来报丧的人是纪天尧。
纪天尧来京城的路程倒是顺利,就是在京城找人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最后是花了点银子才得知二少爷的住处。看到京城的这座展家大宅,面积和桐城的展家大宅相比也不逊色,且桐城到底是县城,哪里及得上京城繁华?
进入宅子,纪天尧去给品慧请安,着实被品慧院中的排场给惊住了。
纪天尧不由得想,若是妹妹没犯傻,现在岂不是跟着二少爷享福?哪里像现在,整天待在庄子上,一开始还哭,后来干脆过起了暮鼓晨钟的日子。若是她真打算吃斋念佛安安静静过一辈子,他也只会心疼,可是,偏又和大少爷牵连不清。
原来云飞因为担心天虹过的不好,就去看过两回。
他们关系本就敏感,现在纪天虹又是和离妇,越发要讲究清誉才对,可他们却自持清白,行事就不大顾及。或许纪天虹现在是清楚流言蜚语的恐怖了,但她不是担心自己,她担心云飞,还劝云飞不要再去,免得萧雨凤误会。
萧雨凤和云飞虽一直闹的分分合合,可心里一直有他,知道纪天虹的事,岂能不介意?还有个巴不得他们彻底分手的萧雨娟煽风点火,使得萧雨凤心中猜疑越来越大。
君肆并不在乎桐城的恩爱纠葛,也早将纪天虹抛之脑后,他只烦恼要离开京城。
他现在顶着展云翔的身份,展祖望一死,他不仅要回去奔丧,还得守孝,起码百日热孝期间是不好离开的。当然,他可以用法术瞒天过海,但桃朔白却要他留在桐城,处理完真爱之魂再回来。
真爱之魂没有形体,除此外,还有一样特质,当它选定了目标,在目标或目标周遭的真爱之心没有孕育完成之前,是找不到它的,除非将目标以及相关之人都杀死,便可将它入灭一次。
桃朔白当然不会选择如此极端的做法,否则一早就在桐城解决了。
现在展祖望死亡,郑士达加紧入侵展家生意,展家钱庄已经垮了,且将家底儿掏出了一半儿。后续影响还不止这些,资金链断裂,其他生意也大受影响。云飞又是个茫然没头绪的,加上展祖望的死,展云飞一心痛苦,内外事务全都交给了纪总管负责。
这次纪天尧来京城,就是纪总管安排,存有试探的意思。
纪总管觉得大少爷实在难以撑起展家,若这个时候二少爷有意,未尝不能一谋。
然而纪天尧却发现二少爷对试探的话一句不接,连脾气都改了。纪天尧也没多想,只是暗叹,二少爷不肯接手展家,他们纪家父子只有另谋出路了,总不能吊死在展家这棵树上。
展祖望死了,不仅君肆要回桐城,品慧也逃不过。
一路晃过去,又一个月过去了,离出热孝也就一个半月。
如今展家可是衰败的很了,连下人都少了很多,谁不是人精儿?但凡能走的都走了,就算是卖了死契的,也能去大少爷跟前哭一哭求一求,运气好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就被放出去了。
偌大的家,人心散了,越发萧索陈旧。
家里家外一摊子事儿,云飞不管,魏梦娴能不管?她见儿子那么自责痛苦,就不忍心再说什么,硬撑着料理内外的事儿。她也不通生意,虽说是烂摊子,可丢掉又舍不得,再怎么说也是展家几代人拼搏来的家业。
一两月的功夫,魏梦娴迅速憔悴,身子也越发坏了。
她本就操劳的休息不好,晚上又总做梦,梦到展祖望责备她,怨恨她,又记恨云飞……
她会这般噩梦连连,无非是祖传的基业在云飞手上毁了,她又自知没多少时间好活,心里头恐惧害怕,怕到了地底下没法儿向展祖望和展家列祖列宗交代。她更怕云飞这个性子,若没她看着,以后怎么办?
谁会想到,那么大的一个家,说没就没了。
这时,纪天虹来了,她将自己的私产都给了云飞,说帮他渡过眼前的难关。
云飞如何肯要,魏梦娴听说后更是面色冷的掉渣,嘴里客气,却十分冰冷坚决的令她将东西收回去。他们展家还没可怜到要求一个和离妇的地步,即便真到了山穷水尽,也不能接受纪天虹的“恩惠”,否则,云飞是真难娶到媳妇了。
这事儿是纪天虹擅自做主,纪总管得知消息后,气的脸色涨红,强硬的将人给带走了。
纪天虹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一个女人。
——萧雨凤。
萧雨凤是真心喜欢云飞,往日里再闹,到了云飞艰难的时候,她也心软了。特别是看到云飞的痛苦,她就想到萧鸣远死的时候,自然感同身受。思前想后,她觉得不能置身事外,特别是这件事还有妹妹萧雨娟在其中掺和,难免令她有几分愧疚和惶恐。
在萧雨娟高兴于展祖望的死以及展家败落的时候,她就到了展家。
魏梦娴极其厌恶这个女子,可云飞看到萧雨凤,双眼神采闪亮,不顾所以就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又哭又笑。魏梦娴忍了又忍,为了云飞,还是忍住了。
两人却似乎忽略了周围所有人,双眼中只有彼此。
萧雨凤心疼的摸着云飞的脸,眼泪滚落:“云飞,你瘦了,瘦了好多。”
“雨凤,我们不再闹了好不好?我们展家已经大不如前,我也不准备再做生意,以后我们到溪口重新建’寄傲山庄‘,一起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好不好?”云飞动情的说着。
“好,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我们成亲!我们成亲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云飞一激动,也忘记了还在父孝之中,就提起办喜事来。
“好,我们永远不分开。”萧雨凤嘴里说着,眼中神色却逐渐开始变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手指成爪,突然就朝云飞的胸口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