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2 / 2)

然后,在龙首的下方,比那条龙更起眼的是炉身上龙飞凤舞的一个“一”字。宫肆是跟着老人们学过传统书法的,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字功力深厚,越简单的字越难写,想要练字,“一”是基础。

但从外观上来说,这座炉子已经是一座艺术品了。至于它的性能……

盯着巨炉的炉腹,虽然从这里什么也看不到、巨炉稳稳的立在地面,然而宫肆却本能的感到了里面的汹涌与危险。

“你是冶炼专业的学生,怎么,看到他作何感想?”站在宫肆身边,老者笑着问他。

“很厉害。”紧紧盯着前方的炉子,宫肆道,他还没意识到老者想向他展示什么。

“这是宫一先生吧?”溪流却知道了,在一旁慢悠悠插话道:“让宫家开始成为一个有名的家族、也是宫家第一名3s级器,同时也是宫家最出色的炼器师……的宫一先生。”

为了不让宫肆听的云里雾里,他还特意说得格外详细。

宫肆一怔。

老者却笑着点头了,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他道:“没错,这位就是宫一大师。”

对于匠人来说,“大师”就是最尊贵的称号了,在他们这种炼器师家族来说,大师这个称呼是可以排在亲缘称谓之前的。

不过,他也看出宫肆大概不认得宫一是谁了,难得没有动怒,老者反倒是为他热心介绍起来:“宫一大师是我们宫家最厉害的炼器师,没有之一,当他还只是一名普通人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炼出世界上最顶级的器,或者最精巧、或者最锋利、当器被匠人赋予灵魂的时候,哪怕它并非能力者,它也仍然可以被称之为器。”

“普通人?”宫肆注意到了这个词。

老者点头:“宫一大师一辈子都是普通人,然后有一天,像往常一样独自炼器的时候,他忽然投入了自己平时炼器时用的火炉之中,那炉中的火也不是普通的火,是祝融之火,没错,就是祝融……”

老者笑着看了宫肆一眼:“不是你,而是上一代祝融的火。”

说完,他再次向前方望去,视线落在钛金色的巨炉上,老者的神情变得悠远:“……大火迅速蔓延了整间炼器室,远在外面的人都来了,然而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火就这么烧着,整个炼器室变成了一座最大的天然熔炉,足足烧了七天七夜,最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刚刚还在熊熊燃烧的烈火忽然消失了,就像被吸走了一般,火消失,露出里面早就烧得什么也没剩下的炼器室,然后就是正中央的——”

看着巨大的熔炼炉,老者没有将这句话说完,不过所有人都懂得他的意思了。

“宫一大师一辈子都是普通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觉醒成了器,不是被其他能力者定契变成的器,他自己把自己炼成了器。”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件作品,也是最棒的一件作品。”

所以说……这位大师是自己把自己炼了?看着前方的大炉子,宫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这大概也是一种匠人精神吧,他想。

厚朴、凝练、专注、执着——他能从眼前的巨炉中看到这些东西。

“因为宫一大师的名字是单名一个一字,后来,为了纪念他,宫家便有了最出色的后继者以数字顺序命名的习惯。”老者接着介绍道。

紧接着,他又看向宫肆了,用之前看的宫肆头皮发麻的慈爱目光看着宫肆,宫家现任族长对宫肆道:“如果你在我们家的话,这一代的宫四应该是你才对,身为器,虽然不是金系,然而是炼器师最重要的火属性的顶点,简直和宫一大师复制黏贴一般的生平,不,你的未来搞不好还有可能超过宫一大师——”

即使不用看都知道隔壁的隔壁的宫四周围的温度一定又降低了,宫肆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这老爷子是不是贬低教育的崇尚者啊?当着自家孙子的面拼命夸另外一个人,这种教育方式不值得推崇啊!还是给自己拉仇恨呢——

摆摆手,宫肆急忙道:“可别这么夸我,我和您家的教育不能比,宫……宫四少爷手上都是伤痕,一看就是从小学习炼器弄出来的,我可是从小根本没接触过炼器,高三快升学了,这才因为长辈的缘故忽然对冶炼感了兴趣,好在平时学习还行,考上了蒲洲好大学的冶炼专业,一切从零开始,最近老师还说我绘画基础不行,必须勤能补拙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宫肆眼瞅着宫四将伤痕累累的手缩到背后去了。

“他是笨拙,一名好的炼器师根本不应该被火或者器所伤,那是失败的证明。”老者笑呵呵道。

宫肆愣住了——

好吧,事实证明,他对老者的了解还是太浅了,对他来说是个和气人的宫三月族长似乎是对孙辈格外严格的人,难怪宫四对他敌意深深,他没来的时候,这位大爷还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呢!

虽然大概率绝对不是自己的坏话,可是这种好话……他可不太想听。

“我家的大伯……不是这么说的。”宫肆想了想道:“大伯说手上的伤口是诚意的体现,也是磨合的表现,是匠人的荣誉。”

“你大伯?是……宫初九吗?”老者的调查显然十分详细,他连宫肆大伯的消息都打听出来了,不过,显然大伯更高一筹,因为老者显然不知道大伯的隐藏职业,只知道他明面上的职业。

“那个……刀匠?”大概是不喜欢那个字,老者刻意将“菜”字隐去了。

宫肆却毫不在意的说了出来:“我大伯是个打制菜刀的刀匠,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打菜刀的,当然也打其他东西,不过打菜刀是主业。”

更是大伯的个人爱好←宫肆早就发现了,大伯对菜刀那是爱得深沉!

不过大伯打的菜刀确实好使,离开山海镇的时候,谢开还为自家大宅的厨房向大伯定制了数把菜刀,那真是——用过的都说好!

老者嘴边的笑容便略显不自然:“我听说过,你家祖祖辈辈都是当地的匠人。”

他似乎对宫肆祖辈是做什么的兴趣不大,又将话题带到宫肆身上:“你去年才对冶炼感兴趣的吗?之前,你家长辈都没有带你学习一点?”

宫肆摇摇头:“我父亲不是刀匠,那一辈唯一的刀匠大伯又因为工作缘故一直在外,我没接触过那些。”

“这可真是耽误啊……”看着宫肆,老者又是一脸可惜。

“没耽误吧?”宫肆看向他:“大伯学习的早是因为他很早就对打铁感兴趣,我小的时候可对打铁一点兴趣也没有,让我学也不乐意,没兴趣被硬逼着学,大伯说没必要。”

“那传承呢?家族的传承不就断了吗?”老者一脸不可思议。

“大伯说无所谓。”宫肆耸耸肩:“反正房子在那里,炉子也在那里,断了一代,两代也没关系,说不准哪一代就有后辈忽然就对打铁感兴趣了,一个人若是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传承什么的并不重要,有传承固然好,没有传承他也能用自己的方法入门,说不定还能发展出其他人想不到的新方法呢!”

所以,大伯才没有系统的教他。

平时他会指点宫肆,不过这种指点更多是建立在引导宫肆认识一件事上,并不是完整的教学。

“简直……简直……”看着宫肆说着自家大伯的事,老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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