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推开病房的门进去的时候,宋晓念正好端着水杯俯身在问床上的晓苏,“要喝水么?”
晓苏并没有出声,聂峻玮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关上了房门,眼角的余光扫过床上的人,大概是摇了摇头,只见宋晓念努了努嘴将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又坐在了床沿边,低声安慰她,“晓苏,你暂时别想那么多了,身体重要。我其实也不是太懂,不过我以前就听老人说过,女人流产……流产也跟生孩子似的,你最起码要好好休养一个礼拜,否则以后也会落下病根子的。”
晓苏一听流产两个字,眼泪更是汹涌地落下来。
宋晓念一见就急了,“唉,你别哭了,你这么哭对眼睛不好……”
“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聂峻玮突然上前插话,他眸光沉沉地看着床上无声落泪的女人,话却是对宋晓念说的。
宋晓念看了一眼脸色同样不太好的聂峻玮,她们都还不知道这中间的弯弯曲曲,想着现在自己一直守在这里也确实不太合适,就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先离开了。
病房里一时间就剩下了两个人,透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晓苏当然知道宋晓念已经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医院,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里就只有聂峻玮,不见了聂鸿勋。
其实她谁都不想要见,聂家的人,她一个人都不想要见。
她也不想知道聂峻玮到底是怎么想的,更不想去窥探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已经绝望。
聂峻玮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他一动也没有动,长时间的沉默,可是寂静的空间里,却还是有着属于他的强大气场,晓苏闭着眼睛都可以感觉到。她只觉得倦意沉重,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她忍了又忍,以为忍到了最后,以后再不用忍耐——
可是偏偏有这样的意外,她想她真的够了,如果真的是她欠了聂鸿勋的,那么她也拿了自己的孩子偿还了所有的一切。
“聂峻玮,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这是她今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干涩的嗓音,声带仿佛是破碎了一般,可是一字一句,却是无比的坚定。她仍旧是闭着眼睛的,只是先前一直都在凶猛而出的眼泪却已经停止。
聂峻玮仍旧隐在黑暗里,并没有动弹,也没有做声。只是那格外深沉的眼眸却是借着床头那微弱的昏暗灯光,看着床上的她。
她还是闭着眼睛侧着身子,所以从他的这个角度只可以看到她的一边侧脸,她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像是秋天早晨湖边的灌木,有一层淡淡的雾霭。他想起她的瞳仁应该是很深的琥珀色,有一种松脂般的奇异温软,像是没有凝固,可是却难以自拔,在瞬间就湮灭一切,有种近乎痛楚的恍惚。
他终于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最后站定在床头边,然后慢慢地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修长的指尖刚刚碰到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是意料之中的避开,他却是不肯放弃,索性坐在了床边,伸手就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拥入了怀中——
晓苏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抗拒,聂峻玮却是更加用力地抱着她,薄唇贴着她的耳廓,那低沉的嗓音像是带着浓烈的痛楚,慢慢地倾吐出三个字,却是震撼住了晓苏所有的动作。
她听到他说:“对不起。”
是对不起,她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根本就不敢置信,可是他说的真的对不起。
聂峻玮竟然也会说对不起,还是和她宋晓苏说的对不起。
这个孩子的失去,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他,虽然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像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和自己说对不起三个字?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都告诉自己,那是因为我欠了你们聂家的,所以我只是在偿债,不管你以前对我做过多少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我都已经不想再计较了。如果鸿勋离开了你们五年,那么那些我失去的一切,就当时我还给你们聂家的,我已经不欠你聂峻玮任何了。至于这个孩子……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是鸿勋推了我一把,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让我怀着你的孩子,不能怪他,是我们对不起他,现在孩子没有了,我也轻松了,就当是我还给了他的。”
和聂家的两个男人的噩梦,终于可以醒了,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关系,终于可以一清二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缓的嗓音很是平静地说:“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你也可以安心了,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鸿勋他不会再来找我了,你也不要再纠缠我,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请你遵守你的承诺,放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