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已经是冬天。
珞奕就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皑皑白雪,手中拿着油画笔。
“c,你在英伦长大的,一定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吧?”珞奕缓缓地踱到油画前,揭开画布。
亚麻布上一个穿着白衣牛仔裤的女子,蹲着身子,仰着头,下颌的弧度很是柔和,她粉色的唇瓣微微的撅着,在柠檬黄的光线下一如初绽的花骨朵儿,几乎是可以看见那丝绒一般的光泽。一蓬雪白的蒲公英纷纷扬扬地离开了话头,在半空中悬浮着,飞扬着。她的身后就是高大的胡桃树,翠绿的叶子闪烁着油润的光芒。
其实女子并不算是一个有着绝色容颜的女子,她的长相比较一般。不过眉目之间的神态却是让人一眼看去就会觉得心暖,尤其是那一头乌黑的发丝,略略有些凌乱地沾在脸颊的一侧,裤腿上似乎也是沾了一些泥巴,但是丝毫不会显得有多狼狈,反而是平添了几分可爱之色。
事实上,接触过她的人都会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乍一看不会给人留下多深的印象,可是她就好像是一道充满了战斗力和生命力的光,不管不顾地会照进人的心坎里去,让人再也忘却不掉。
珞奕拿起手中的画笔,鼻尖在调色盘上沾了一点银朱,轻轻地点在了女子的唇上,但是很快他又用刮刀给刮掉了。
重新拿起了玫瑰红的颜料粉倒在了玻璃板上,他又慢慢地往玫瑰色的粉末里倒入了亚麻仁油。右手握住了调色刀,在圆形上耐心地进行着圆周运动,直到调出自己觉得合适的浓稠度为止。油画的颜料里所含有的化学成分的味道,使得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捂住口鼻发出一阵呛咳。
“少爷,我求您了,别再画了。医生说了,您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少爷,您休息一下吧。”一旁被叫做c的男子,是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中年男人,在珞奕很小的时候,他就照顾着他,后来他离开去了别的地方,他一直都跟在夫人的身边,这一次珞奕重新回来,他自然又跟在了他的身后。
“c,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我觉得心烦,太啰嗦了!”珞奕下意识地接口,“你放心吧,你少爷我大风大浪都见过,死不了,长命百岁!”话音一落,自己倒是先愣住了。
或许是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样的话,别说是想要说服亲密的旁人,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真是一个十足的冷笑话。
他慢慢地就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深邃的眼眸微微暗了暗,“怕是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身后的c伸手一指他面前的油画,语气沉痛,“每一幅画都是这个女孩子,少爷,请允许我多说几句,我调查过这个女孩子的背景,我知道她是在那个城市和你相遇的一个女孩,她的身份很平凡,我也知道你们有过一段……之前菲奥多罗派人挟持的人就是她吧?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少爷您也不可能会这么快回来。如果您真的有这么挂念她的话,我去找人把她接过来……”
珞奕迅速地转过身去,眼神犀利,“住嘴,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c顿时颔首,不敢再多说一句。
他忽然就觉得兴趣缺缺,拿起一块大布重新将油画给遮了起来,这才抬脚走向了病床。
“吃药的时间到咯!”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巧的女声,听口音就知道是一个中国的女孩。
她是可以直接进入这个病房唯一一个不用敲门的,边上站着的c看着进来的女孩,冲她微微颔首,知道自己也不需要再待下去,于是转身就走出了病房,顺便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女孩子笑盈盈地看着床上的男人,他的神情很是冷漠疏远,其实他进来这个医院也已经快一个月了,当时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惊艳。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的皮肤很白,真的很想外面皑皑白雪一般,他的眼神格外的冷漠,里头又仿佛是渗了一种碎冰,一直能够冷到人的骨血里去。可是他的眼睛,却又是那样的让人着迷,那是一种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色彩,深灰色的,像是金属的颜色,却也像是金属一样,不带一点感情。
她知道,这个男人背后有一个很高贵的家族,在俄罗斯是叱咤风云的大家族。可惜了他的身体倒是不太好,虽然她不清楚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不过皮肤太白,眼神太淡,看上去显然是一个病秧子,而且还是命不久矣的那种。
但是这些都丝毫不影响她自己欣赏帅哥的花痴劲,她在进来这所医院实习的第一天就撞见了他,但是他只见了自己一眼,眸色之中却是带着几分讶异,不过稍纵即逝,让人怀疑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是不到半个小时,自己就已经被他点名专门照顾他。
其实这对于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还是个实习生呢,怕是自己不能被医院录取,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她只要伺候好这位少爷,估计问题就不大了。
“今天吃了药还要打点滴的哦。”女护士脸上的笑容格外的清秀,嘴角还带着两个小梨涡,更是可爱。
珞奕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地飘过另外一张脸。
看着她将药递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慢慢地伸手接过,然后一仰头就将药给吞了下去,最后看着她动作麻利地给自己打点滴,身体很快就有了一种清凉的感觉,那液体顺着自己的血管在自己的身体里肆无忌惮的流淌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弧度——
是的,骗谁呢?
骗全世界的人,他不想她,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他就是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