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虎牢关的时候,主公与刘备之间的明争暗斗,就已经有所显现了,只是刘备太过弱势,为人又圆滑,矛盾倒是未曾浮出水面……”
见到刘备后,王羽就积极的展开了挖角行动,刘备也不甘示弱,一方面巩固兄弟情义,另一方面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双方的行动都没有成效,王羽的目标太高,刘备的目标也不低,贾诩这种明哲保身的人,跟王羽都那么勉强,怎么会看得上一穷二白的刘备?
尽管没撕破脸,但双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其后,王羽平青州,刘备带着援军,一直观望不前,后来又趁机捡便宜,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也造成多大影响,但却不能完全无视。
“界桥之战,刘备的表现中规中矩,虽然没能挡住冀州铁骑的锋芒,但总算是为主公的援兵赢得了时间。不过,其后在龙凑之战中的表现,就有些蹊跷了……”
“不是求功心切么?”王羽沉吟不语,若有所思,田丰只好接过话茬。
“当时刘备驻守平原,城中不过数千残兵,战力堪虞,而公孙将军从主公之意,命令刘备死守平原,只要守住城池即可,若有敌军欲绕城而过,只需传出警讯,并切断其粮道,就是大功一件,然否?”贾诩备述当时的情况。
“然也。”田丰点头。
贾诩续道:“此外,西面的敌情,刘备也是知道的,张颌乃是河北名将,拥精兵过万。刘备转战河北逾十载,面对这样的敌人,岂有轻出之理?求功心切,也不是这样的求法吧?”
“那……”田丰脸色遽变,踌躇片刻,迟疑道:“他是存心如此?可是,为什么呢?龙凑之战我军若败,河北的局势恐怕就……”
“那也未必。”贾诩冷然一笑,道:“此人寄于幽州篱下,却从未以臣僚自居,只是暂且依附,一面借势求存,一面寻找壮大的机会罢了。这样的人,是枭雄心性,岂会求功心切?他考虑事情的角度,应该都是从自身出发的。”
“这样说来……”田丰为人刚直,对人心鬼蜮这套东西不太感冒,考虑事情较少往这个方面想,不过却也不是全然不懂,经贾诩这么一提示,他回过点味儿了。
“主公备下的纸甲,刘备是看到了的,因此知道我军胜算颇大,若张颌赶到战场的时间足够早,腹背受敌之下,我军的损失很可能会变大很多……嗯,即便主公已经先行击溃了麹义,可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放走了淳于琼的残部。”
田丰一摊手,问道:“可是,这对刘备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他得以在河北拥有一席之地,全仗公孙将军照拂,若是我军败于张颌的突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又将如何自处?”
“呵呵,所以说,元皓兄是忠厚君子。”贾诩神秘兮兮的一笑道:“好处还是有的。你想想,若是我军实力远超冀州,刘备这点兵马,也只有跟在后面捡剩的份儿;我军若与冀州军同时遭受重创削弱,进而达到平衡,到时候,哪怕两三千残兵,也显得非常重要了。”
“咝!”田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算计,的确超出了他所能预想的范畴,惊讶过后,转念一想,他又发觉有异:“可是……”
贾诩也不等田丰把话问完,自顾自说道:“我军败出河北也没什么,反正,幽州众将对他颇多猜忌排挤,主公对他也是防范多多,大厦若倾,他自己南下,换个靠山也就是了。运气好的话,他还能在青州分一杯羹呢,又何乐而不为?”
田丰沉默了,虽然思路很怪,但贾诩的分析也算是合情合理,让他无从反驳。
“这一次,他的思路应该也差不多。吸引主公北上,与袁绍决战,是最符合他利益的。以主公的韬略和我军的强悍战力,袁绍纵然赢了,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到时他就打着救援的名义去青州,就算不能全取之,也能有所斩获。袁绍败了,我军的损失同样不会小了,他大可以趁势攻入冀州,除非出现某一方大获全胜,轻取敌军的情况,否则,局面都会变得很混乱,越混乱,对刘备就越有利。”
田丰瞪着眼睛质问道:“那岂不是说,清渊就是个陷阱?那你怎还赞同进兵?”
“一码是一码。”贾诩一摊手,很无辜的说道:“总不能光顾忌着这么个小人物,就不顾大局了吧?何况,刘备的算计又不是天衣无缝的,若他真的有那种本事,也就不会被曹仁突袭了。元皓兄不会看不出,他那所谓保护百姓撤离,是个很容易戳穿的幌子吧?”
“确实不高明,但知道有这么个人在一旁窥伺,总觉得……文和既然有见于此,想必也有对策吧,何妨直言?”
贾诩点点头,沉声道:“刘备机关算尽,但毕竟实力太弱,只能说是在赌博,只要我军无隙可乘,他也只能徒呼奈何。这一战的关键,还是在公孙将军身上。”
“这话怎讲?”
贾诩盯着王羽的脸,轻声说道:“主公出兵河北,大小数十战,并不是为了来争地盘,而是为了策应幽州军,让河北的势力保持均衡,为青州的发展赢得时间。如果单纯以战略角度来看,界桥之战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幽州军大胜,局面反而棘手。”
话诛心,道理却明。
当时袁绍在冀州立足未稳,一战若败,很可能会输的倾家荡产,公孙瓒顺势席卷冀州。到时候,王羽和公孙瓒的关系,八成要变味了。
所以说,界桥之战的结局,对青州是最有利的,在那之后,幽州军中,就没人把王羽当成来骗吃骗喝的附庸了。等到龙凑之战打完,公孙瓒对王羽越来越信任,越来越倚重,连田楷这样的重将,都听从王羽的号令了。
虽然田楷和王羽一见如故,可那毕竟是私交,没有公孙瓒点头,田楷岂会任由王羽驱使?
“幽州军连遭败绩,势力日渐摧颓,看似对局面不利,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对主公招纳幽州军却是极为有利的,当然,前提是我军要打赢这一仗。”
田丰被贾诩的推论吓了一跳,“文和,你是说,此战若胜,公孙将军会……”
“可能没那么快,但只消这仗胜了,无疑将会大大的推进这个进程。”贾诩摇摇头,转向王羽道:“管窥之见,主公以为如何?”
王羽欣慰的笑了:“文和果然知吾腹心也。”
就算自己不参与,袁绍要灭掉公孙瓒,也得打上个三年五载的,自扫门前雪,其实也是个办法。出兵,一方面是控制局面,更重要的是卖人情!
公孙瓒就是个很纯粹的武将,而不是枭雄,只要情份到了,势力对比又强弱分明了,他就不会死撑到底。将幽州势力,整体纳入麾下,这才是王羽的终极目标。
现在撤兵很简单,但田楷、单经这群人就死定了,他们不可能逃得过袁绍的追杀。先前卖出去的人情,一下就赔回去了,这才是王羽不得不慎重考虑的因素。
另外,清河四郡的百姓也是个问题,花了大代价,好容易招揽的民心,随着这一退,也会化为乌有。一年来的连场激战,除了成就自己的名声,消耗了冀州的实力之外,就什么都没捞下,这可不能忍。
这些深层次的想法,也就是贾诩能体会得到了。
此外,贾诩对刘备的分析也相当精彩。这分析可能有些太腹黑了,但若从王羽的角度,分析前世刘备的经历,却也对得上号。
刘备依附谁,就会把战争与混乱带给谁,然后他趁乱浑水摸鱼。在河北,他没讨到便宜,然后去了徐州,结果成功的继承了陶谦的遗产;再如他去汝南;去荆州;赤壁之战时依附东吴;最后又去了西蜀,无不遵循着相同的规律。
“也就是说,形势很恶劣,但这仗却必须打,而刘备又不可靠……”田丰看着贾诩的眼睛,语气凝重的质问道:“文和,我怎么觉得,你不忧反喜呢?”
“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元皓,你看主公,不也是在暗自窃喜呢吗?”被田丰盯上,压力可是很大的,贾诩连忙祸水东引。
“主公?”田丰愕然回首。
“嗯,有了文和这番话,某就安心了。”王羽点点头,他事先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没发现刘备的不妥,经由贾诩的提示,他才恍然大悟,确定了刘备的问题,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其实,我有个计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