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子达?你怎么回来了,志才呢,志才何在?”
这一刻,兖州刺史府被生离死别的气氛彻底笼罩住了。曹操面色铁青,其中更带了一丝灰败之色,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话语,充满了无法置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的意味。
既然狼狈逃回来,一进门就大哭不止的人是夏侯杰,那么,某种程度上来说,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曹操清楚的记得,自己派遣夏侯杰与戏志才汇合时,对后者的嘱咐:贴身护卫,不可有半步稍离!
夏侯杰没有他父亲夏侯惇的勇武,却也是个很靠得住的人,执行命令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偏差的。所以,曹操才会时常将其带在身边,作为亲卫耳提面命,期许甚深。
夏侯杰回来了,戏志才却不见踪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该死,我真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主公啊,军师他,军师他……”夏侯杰一路跌跌撞撞的进来,见到曹操后,直接就趴在地上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泣不成声。
“混账!”夏侯惇从曹操身后猛冲出来,一脚狠踹,用力极大,直接把夏侯杰踹得凌空飞起,做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然后才象是一口破布袋一样重重落下,发出了一声砰然大响。
哭声戛然而止,咆哮声惊雷般炸响。
“竖子!竖子啊!你把老子的脸都丢光了!主公让你去保护军师,你居然把军师丢下,一个人回来了,你怎么就有这个脸来见吾,见列位叔伯,见主公?你自己没勇气死是吧?好,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帮你一把!”
夏侯淳快气疯了。
曹操的军队某种程度就是私兵,曹、夏侯两家在曹军中占据了诸多要位,特别是军职。作为平衡的,除了乐进、史涣等外系统兵将领之外,就是在文职上,完全以各方名士为主,在幕府之中,一个亲族都没有。
这是一种平衡,曹操吸取了袁绍、刘岱覆灭的教训之后,采取的平衡手段。
只要兵权抓在亲族手里面,政务、情报、策略方面的权力就是可放可收的。这样一来,曹军就既有招贤纳士的气度,也能保证权力的稳固,正是两全其美之策。
不过,曹操之所以有底气这么做,说到底还是曹、夏侯两家之中,确实有不少人才。自己、妙才,子孝都是能征善战之人;子和、文烈擅长军务,训练士卒的本领,全然不在外系将领之首的乐进之下。
自己人争气,孟德才有底气以亲族执掌军权,夏侯惇对这一点把握得再准确不过了。
而如今,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子孝在河北战死,总算他死得壮烈,又是被青州两大名将联手急袭,更被无用的友军拖了后腿,外系的幕僚和将领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可戏志才也出事了,自己这个没用的儿子,竟然苟且偷生的逃了回来,这已经脱离了把柄的范畴,而是曹家之耻啊!
急怒攻心,他下手毫不容情,拳脚有如铁铸,以巨大的力量挥出,带起的狂啸声全面压倒了呼啸的北风。被这种力量打在身上,夏侯杰就算是钢筋铁骨,也得弯上一弯,何况只是肉体凡胎?
挨了第一脚,他就已经吐血了,三拳两脚过后,清脆的骨折声,更是满场皆闻。没人怀疑,如果没人及时阻止的话,夏侯惇会活活把儿子打死。
众人纷纷望向曹操,却见后者一脸悲怆,似乎对眼前的惨烈景象视而不见,全心都沉浸在了悲痛之中。
夏侯惇在亲族众将之中的地位极高,只有兄弟夏侯渊和战死的曹仁可堪比肩,曹操不发话,夏侯渊也只是脸色阴沉的看着,又有什么人敢贸然出头?
夏侯杰的表现同样让人心惊肉跳,被打成这样,他居然咬着牙,一声不吭,同时也没有昏倒的意思,就是那么硬挺着。
让人心生骇异的场景并未持续太长时间,片刻后,荀彧终于开口了。
“元让将军请暂息雷霆之怒,子达将军孤身回返,说不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总得给他个解释的机会。”荀彧缓缓说道:“更何况,志才行事一向谨慎,此番却……竟然连自身的安全都难以保障,这期间……唉,总是要子达将军为主公,为诸位同僚释疑才好。”
荀彧出声,仿佛一个信号,程昱紧跟着也是一拱手,道:“文若所言甚是。志才策动泰山群寇,乘虚攻袭泰山、青州的计划,我等俱曾参与,虽还算不上万无一失,但说是十有九中却也不为过,局势如何就糜烂至此,竟然只有子达将军一人孤身而返?问责于子达将军事小,搞清楚泰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是最紧要的啊。”
曹操幕府中,以荀彧、程昱、戏志才三大谋士为首。
荀彧执掌内政、人才,同时也会参与大战略的制订,大局观极好,是曹操最为倚重的谋士;程昱加入较晚,对合纵连横,把握敌人心理方面屡有建树,加之他兖州本地人的身份,很快得到了曹操的重用。
如今,执掌谋略、情报的戏志才一死,这二人的话,基本上就可以代表幕府的意志了。因此,他二人一开口,众幕僚纷纷随声附和,为夏侯杰求情。
“诸位说得是……”曹操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若是不仔细观察,可能都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点头,亦或只是身躯震颤。
“元让,扶子达起来,找医官来诊治一下……子达,你且告诉吾,泰山,泰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低低的话语声传来,却带着莫可名状的力量,让暴怒如狂的夏侯惇,都当即便收起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