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所长不在兵事,但这些最基本的形势变化,他还是了若指掌的。
现在,钟繇将事情说得这么严重,要求主公亦步亦趋,以王羽为师。往好了讲,是过于谨慎,往难听了说,就是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啊,也难怪程仲德这般恼怒。
曹艹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只是他这人城府本来就深,这几年在王羽的阴影之下,也一直在苦苦忍耐,倒是练出来了一副好忍功。
而钟繇从前就是这脾气,说话直接,不给人留情面,曹艹若是大发雷霆,一时倒是痛快了,事后还是得回过头来道歉,不然只会坏了自家名声。
“不用通常手段?”沉默半晌,曹艹沙哑着嗓子,沉声问道:“具体该当如何?这里没有外人,元常不妨畅所欲言,不必顾忌多多。”
“从青州新政到这定北策可以看出,王骠骑重视的不是一家之利,而是天下大利!”
钟繇并不推辞,话语掷地有声:“屯田,让利于民;尚武,授民于柄;重商,则是不惮百姓流动,增长见识;普及教育,更是亘古以来,前所未有之事,那人人如龙的口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挂在嘴边的!还有航海、定北……”
“这些政策实行下去,将来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繇眼光不足,难以推测,但就目前而言,青州的勃勃生机,却是大异于中原其他地方。民心若水,这些看似无形的东西,似乎除了提供更多财富,没办法在征战中提供更多帮助,实则不然!”
“这几年青州对外征战,动员的兵力都不多,但民间尚武制度已经施行了很久,便是出海这样的大险之事,骠骑将军振臂一呼,从者都以千万计。若是真有外敌攻入青州,在其恐怖的号召力之下,又会有怎样的一支大军出现呢?”
说着,钟繇肃容敛身,郑重说道:“钟繇不才,蒙主公看重,参赞军机,以军国大事垂询,不敢不殚心竭力,言出肺腑,望主公明察!”
钟繇能被选作天子舍人,自是形象口才俱佳之辈,这番话说的也是言辞恳切,毫无虚伪之意,不但曹艹动容,郭嘉侧目,连一直看他不顺眼的程昱都敛起了凶厉的眼神,冷静且认真的思考起来。
实际上,在王羽北上之处,曹军内部也曾有过一些声音,想与董卓讲和,翻身过来抄王羽的后路。程昱、鲍信,以及从吕布军逃出来的陈宫都持这样的意见,后者甚至很卖力的在长安、弘农之间奔走,想斡旋个和议出来。
曹艹也一度意动,只是郭嘉坚决反对,并私下里提醒曹艹:“何不去与臧宣高稍事商议?”
曹艹这才恍然记起,当年臧霸趁着王羽在河北鏖战,将境内兵力抽调一空,想趁机偷袭,结果被徐庶召集起数万民兵,在原山一战打了个落花流水,就此一蹶不振。
王羽北上之前,曹艹这边夏侯渊兵败,损失了不少兵马,就算与董卓达成和议,也要在西线留下一定的兵马防备对方反复,而且还要派遣一员大将留守南阳,以防备刘表,实际能抽出的兵力充其量不过两三万。
青州现在的动员力更盛从前,一旦留守的众将再次祭起民兵战法的法宝,对青州的战事不利,那风向可就彻底变了。搞不好连袁术都会跳出来咬人,那可真的是四面楚歌。
现在钟繇在郭嘉的观点上更进了一步,认为就算曹军以主力东进,进攻主力在外的青州,都有可能占不到太大便宜。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真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民兵野战或许不是实力暴涨,又免去了后顾之忧的曹军的对手,但他们在防御战中,配合青州那些神兵利器,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就比如凉茂描述的,在辽西海战之中出现的床弩,一旦有装备此物的战船出现,封锁黄河水道,同时在城头上再架上几具,威胁可不是一般的大。
曹艹面带惭色,几步走下丹墀,挽住钟繇臂膀,动情道:“元常所虑甚至,关中大捷之后,吾的确是起了骄纵之心,惭愧,惭愧。这以敌为师之事,还请元常有以教我。”
“不敢。”钟繇见好就收,收起犯言直谏的强项架势,半真半假的自谦道:“繇蛮劲发作,幸得主公大度,不予计较,但此事,还当众人商议,主公定夺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