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帆贼唱的歌,词大概是自己编的,还算顺口,但远称不上有什么韵味,调子则是直接从纤夫喊的号子中变化而来。
放在平时,即便是不拘身份待人的庞德公,对这种乡野村歌也不可能细听,黄射这种公子哥,更是要着人驱赶,或是掩耳而走了。
但此刻,不知为何,粗犷的歌声入耳,众人竟然都有些安心起来,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时起彼伏的尖叫声也停歇下来,甚至有人循着那曲调轻声相合。
“男儿生乱世,乱世出豪杰,古人诚不我欺也。”庞德公与黄承彦对视一眼,都是喟叹出声。甘宁的本领到底如何,尚不得而知,可有了这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霸气,就算只有七成本领,想必也能发挥出十成了。
“区区蟊贼,也敢嚣张?放箭,放箭!”令逃亡者安心的歌谣,听在阻击者耳中,味道就不一样了。指挥的将领也是水军宿将了,亲手剿灭过的水贼流寇不知多少,明显感觉到了眼前的敌人,和从前的大为不同。
那词意浅白,几乎不成曲调的歌谣就仿佛是某种符咒,被数百水贼高唱起来之后,有着一种夺人心魄的魔力。这种压力让他难以承受,以至于提前下达了攻击命令。
“嗤嗤嗤……”密集的破空声响成了一片,仿佛整个河面都被覆盖了一样。水战的主要攻击方式无非三种,远程用弓弩,近战则是接舷和纵火,荆州水军精锐,准备也很充分,全力发动齐射,有这样的声势也不足为奇。
“夺!夺!夺!”随着锋矢入木声不断响起,当先的几艘艨艟竟是剧烈的晃动起来,船小,箭矢又太过密集,结果便是如此。
“噗!噗!噗!”虽然是夜战,能见度有限,但密集的箭矢也不会只射船,避开人,不断有人中箭,夹杂在痛呼声和惨叫声中箭,箭矢破入身体的声音同样不绝于耳。
突然爆发的激战将所有人都震住了,老弱妇孺们之所以没爆发出更大的恐慌,一方面是因为被吓到,无法作声,更关键的原因是,那苍凉的战歌声不但没有被压倒,反而愈发的嘹亮起来。
但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锦帆贼这边始终没有发动**,弓弦弹动声几乎都是在前方远处响起,这边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两声,不仔细听的话,几乎都分辨不出来。
“甘壮士他们出身草莽,只怕是……没那么多箭矢啊!”好歹也是将门之子,亲自领军出战过,黄射一语点破了天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吗,弓箭这东西是很贵的,特别是大战的时候,几千、几万的箭矢射出去固然威风,但一支箭,少说也是几十钱,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要不怎么说,乌合之众和正规军的最大差别,其实就在这装备上呢?一方的箭矢要量入为出,另一方则是敞开了射,孰强孰弱还不一目了然?
现在的锦帆贼似乎就处于光挨打,不能还手的窘境之中。
“也不全是,这边也有人开弓,就在船头的位置上,每次弓弦声一响,对面都有惨叫声传来,想必是甘将军吧?这样的夜色下,他还能百发百中,这等武艺,不愧是骠骑名录上列名的豪杰啊。”
“再怎么百发百中,难道他一个人能把对面的几百水军全射死不成?就算他有那个本领,时间上也来不及啊,我看啊,这次恐怕是凶……”
一个凶字刚出口,船身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黄射为了说话更有气势,特意站直了身体,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变了滚地葫芦。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轰然巨响。
“撞……撞船了?”黄射仰面朝天的瘫倒在地上,满面都是不能置信的神色。也只有这个解释了,硬顶着箭雨,锦帆贼的船队没有减速,也没有成规模的反击,就这么一直冲过来,不撞上才奇怪呢。
可拦截船队这边虽然没有楼船,但两边的船型是差不多大小的,就算冲撞,也是半斤八两啊。停下来厮杀的话,后面的追兵很快就会赶上来,最后还不是要完蛋?
黄射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可战局的演变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打算探头出去观望一下战局,结果船突然又是一震,黄射措不及防,又躺下了。这次他脸上仍然满是无法置信的神色,这次却不是惊恐,而是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上一次,他是脸朝下趴下的,船是由高速突然变为停滞,而这一次,他是仰面朝天躺下的,船是由静转动了!
两次相距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竟然这么简单就达成突破了?这锦帆贼到底使用了何等战法,竟然神奇若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