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都敬佩您的勇武,也知道现在只有背水一战,您去巡视,肯定是有益无害的。”马岱犹豫了一下,向周围看看,不知道后半句话该不该说。
马超皱了下眉头,不耐烦的催促道:“有话就说,某没猜人心思的习惯!都是自家兄弟,你作这扭捏之态作甚?”
“是,是这样的!”马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梁将军他们入城后,城中突然起了流言,末将也查不清是敌人故意散布出来乱我军心的,还是弟兄们自己在吓唬自己……”
“说什么?连个流言都堵不住,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不等马岱把话说完整,马超两眼一瞪,怒气冲冲地大声质问。西凉军虽是联军,主将的命令无法通行,但各方面对军队的控制还是很严密的,不可能突然让留言喧嚣尘上。
“末将无能,请将军责罚!”马岱也不辩解,躬身请罪。
按照马超的脾气,肯定是要发作一场的。不过看到身边众将凋敝的景象,他这口气却是发不出来了,横了马岱一眼,他慢慢又坐回了石凳上,喘着粗气追问道:“外边谣传什么?不必瞒着我,本将虽然年轻,但事情经历得多了,又岂会被区区流言吓住?”
“流言是从咱们自己这边传出来的。”马岱勉强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可能是看到梁将军他们没受什么伤害便退进城了,有人就在说,王羽对汉家儿郎素来宽容,连高干那种宿敌都饶过了,不会和咱们汉人过不去,有危险的只是羌兵而已……”
“糟了!”马超心中暗叫一声不妙,猛地跳起身来,恨不得先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败入平陶后,他一边是伤心颓丧,另一边也只想着如何抵挡青州军攻城,没考虑人心方面的问题,结果却是疏忽了。
王羽的一贯作风就是对异族斩尽杀绝,对汉人网开一面。正常来说,这是件好事,至少有条活路在,可问题是,马超不打算屈于人下,他还存着争鼎的雄心壮志呢。
这样的流言传开,问题就很严重了。
马超的本队在大战中覆灭,收降的韩遂旧部根本无心死战,趁乱都跑散了,结果退进平陶的时候,马超的嫡系部队只剩下了马岱兄妹集结的三千多人。也就是说,在梁兴进城前,城内的羌兵是占绝对优势的,足足有一万六千兵马。
没有梁兴那三万军,这样的流言即便传开也不足为惧,反倒是更能激起羌兵的死战之心。反正降了也没活路,自然是拼一个够本,拼掉两个就赚了啊。
可现在,自己接收梁兴的三万汉军进城,并没和诸羌各部的豪帅通气,而控制四面城门的部队,又都是以他的嫡系部队为主……
听信了流言之后,诸羌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是自己打算投降,将诸羌当做礼物献出去呢?
冷汗涔涔而下,马超不敢再做耽搁,长身而起,一手抓起铁盔,并喝令亲兵为自己披甲:“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你们几个,立刻随本将去巡视,无论流言怎么传,咱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马岱和众亲兵都被吓了一跳,被马超瞪了一眼之后才有了反应,动作起来。趁着马超披甲的空当,马岱急问道:“大兄,你莫非是担心……”
马超急促说道:“诸羌疑心病很重,他们肯定会怀疑咱们,搞不好还会闹出事来!梁兴那几个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羌兵若是再乱,这平陶断然是守不住了,突围又突不出去,自己也乱了,你我兄弟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马岱听得心惊肉跳之余,心底一直压抑着的一个念头突然难以抑制的跳了出来,他迟疑说道:“大兄,那留言中所说未尝不是真的,眼下事已至此,恐怕……何不顺水推舟,效仿公孙伯珪等人,也图一个域外封疆?”
马超已经走到了院门处,突然就僵在那里,好半晌,才转头看向弟弟,用极为陌生的眼神,就像是突然失忆了一样。
“伯瞻,你说什么?”马超沉声发问,眉宇之间的阴霾如同浓墨一般。
“大兄,且听小弟一言!”话已出口,马岱也是豁出去了。
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从青州回来后,他私下里就向马腾提出,是不是可以罢兵言和,借着联军这个筹码,与王羽好好谈谈条件。结果当然是被马腾怒斥,命令他以后不可以再提此事,否则就算是断了叔侄情分。
但现在马腾已死,马超眼见着也是穷途末路了,眼看马超还要做最后的挣扎,马岱自然也是按捺不住。
“西凉、江东、洛阳三家围攻,也不过是个持平的局面。若非大兄神勇,曹将军怕不已经兵败于虎牢关下了。现在我西凉已是大败亏输,再难重整旗鼓,虽然还有益州兵、荆州兵的后援,却也是鞭长莫及,杯水车薪,天下大势恐怕已经……”
马岱诚恳说道:“大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勇气可嘉,却非马家之福啊!且三思……”
正说话间,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马超等愕然看时,正见个临时提拔起来的校尉鼻青脸肿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嚷嚷:“快,快让我去见大帅。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造反了!”
“谁要造反,你把话说清楚些!”马超上前一把扶住对方肩膀,大声质问。
新提拔起来的校尉,原本都是屯长、队率之流,很少能当面和主帅说话,被马超一按,又惊又怕,竟是软软地跪了下去:“大帅,属下无能,白马羌的松布豪帅带头**,要杀出城去自行逃命。属下没拦住他,属下对不起大帅!”
“什么?”马超推开报信的校尉,拔脚就向外走。
怕什么来什么,白马羌在诸羌中的威望很高,从他们这里开了**的口子,事态很快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马超又急又怒,根本不管后边的人来不来得及跟上自己,也顾不得和弟弟争论,跳上马背,一路狂奔。
他恨呐!
梁兴等人肯定已经暗中投靠王羽了,不然这流言不会出现得这么巧,别说指望他们**羌兵,这个时候只要他们肯作壁上观,就已经是万幸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更多的部族对白马羌作出响应之前,把这场**的苗头先压下去,否则,等羌兵都卷进来,就算成功**,也只是将覆亡的命运稍稍向后推移些许而已。
他拼命抽打坐骑,冲着外边人声最嘈杂的方向疾奔。无论谁挡在面前,抬手就是一鞭子。接连撞飞了七八个乱跑乱窜的百姓,抽退了两名试图劝阻自己的亲卫,用朱枪挑杀了十余名乱兵,他终于赶到了事发地点。
然而,已经太晚了。
城门附近燃起了熊熊大火,将周围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昼。随处可见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互相追逐,互相拼杀。城墙上正上演着一场攻防战,敌人却非从外面来的,也不存在任何攻城器械,攻城者只是顺着内沿的阶梯攀沿而上,和守卫者战作一团。
哭声、喊声、哀求声,还有刀矛相撞的声音,弓弦松开的声音,夹杂着垂死者的惨嚎,受伤者绝望的哀鸣……喧天的嘈杂声充斥了这一方天地。
搔动以星火燎原之势扩散开去,不大会儿工夫,城东、城北、城西全乱了起来,只有比邻汾水的城南安静些。到处都是人,就是没人去灭火。
“王鹏举,你好毒的手段!”马超双目血红,仰天悲啸,正如马岱所说,事已至此,就算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没办法扭转乾坤了。
而完成这一切,王羽甚至没有动用一兵一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