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酒家女子一听,眼中闪过阵惊色,脸上却好不变色。她暗眼再看说话的少女,见她手前正指着洒落在花坛旁的野金菊,心里将这少女的模样记了下来。
木卿君听了大赞:“这芳菲坞的人果然是只见花色,就是其用啊。”
秋膘听了之后,跟着一愣,这小丫头是芳菲坞的人。他的心里顿时多了焦虑,也不知傅瑶是否知道。他再看见若儿脸上闪过一丝怯意,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自己一眼,还真是有几分做错了事的讨饶小女儿摸样,他心底一软,心底叹道:“也是多年前的事了,说来也不会如此凑巧。”
这一路走下去,商头都是从各家酒楼前停顿一会,却绝不入内,这样的酒楼招呼更是屡见不鲜,可见这里的民风很是热情。
等到众人赏花赏人看得一阵子口干舌燥时,商头才有些得意的说道:“今日我做东,就去百花楼饮酒。”
话音才落,还真在一家楼前停了下来,这楼楼高三层,雕花梁木,并无专门突出哪样鲜花装饰,这厅堂里头也是宽敞明净,好一处清幽之地。
百花楼和其他几处都是不同,其他地方都是卖的专酿,而这里则是云集了各处的花酒,一种种的品来,味道都有些不同,客人可以选择一种自己最是合适的口味,慢慢饮上一日。
这时楼里跑堂却步带几人在厅堂里坐下,而是穿堂引巷,往里头的回廊院落走去,众人眼前顿时一亮,这酒竟然是在了这里喝,百花楼中,最时兴的正是露天饮酒。
若儿是木元之体,平日近了花木,就觉心情愉悦,先前因为被说出了芳菲坞的事情,她害怕秋膘存了什么想法,这时看他却是关注着四边的环境,脸上更是笑意不断,心里才搁下了些。
庭院深处,果然是洞天之地。
白色樱木遍地而植,红白粉樱怒放满枝,人在树间走,又如在花中梭,已分不清是否还在人间。
喝酒之处,正是青绿底下坐。一张草芯席子,日头被遮在了树下,几人眼前则摆放着张朱木小桌,上头搁着盏炭炉和冰匣。
这院里四周安放了石灯,若儿几人才刚坐下,稍一抬头,石灯孔中,也是雕刻成了六角花瓣孔,原本单调的石灯,多了这些孔洞,人抬眼看去,如同孔里生花,也不知是花在窥人,还是人在探花。
这时两旁一阵风动,吹起了无数的飞粉花瓣,绑在了树木上的铃铛沙沙作响,这样的情景,让了若儿心底生了无数柔意。
傲世在了后头看着,忽见若儿闭上了眼,只见红缨带着春叶阵阵落下,点在了若儿的额尖眉头,她也不拍去,只是倚靠在旁的樱木上,人如同痴了一般。
傲世嘴边不自觉带上了笑意,这丫头,总是这般没有点女子的样子,这时若是换做了百里焰漪,只怕是端坐在地,不容有半点东西落在自己身上,脏了自己的衣服,乱了自己的容貌。
他抬起手来,将她发间的几点粉绿相间取了下来,叶和花还是在了他俩四处飘舞着,这花楼之中,就如离世的净土一般。
那商头见人都已经坐定,就唤人上来,他这人很是考究,要品就要最好的。这花溪城中,以百花楼的酒最特别,这饮酒的方式,也是一绝,名为野点。
花酒喝一般的米酒不同,取得就是纯天然的香花,且不能长久储存,在了这样的野外品来风味就是最好。
至于这席间的一些热碳和冰块则是各有不同用处,很快,席间就上来了一个酒娘。这里的酒娘和外头的也是不同,穿的很是正经,她才是上来,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几位客人是要些什么,是要冰酒还是暖酒。”
原来这同时花酒,也都是有着各自的讲究,比如说着菊酒,酒性偏寒,平日多喝就是伤身,但是有些却相反,还是要冰镇着喝,才能去了花中的火气。
酒娘就照着商头的吩咐端上了酒。这酒也只是小杯小盏,每人都只够试了一口,如是喜欢那种口味,那可以上大些分量的酒杯。
几人品过之后,都是回味着,这时一旁的若儿则是有些奇怪,拉了那位酒娘问道:“这位姐姐,这花溪城最有名的不就是花溪酒么,怎么不见你给我们送上来。”
酒娘脸上多了丝惶恐,低头不语。
031 梨杯暖盏心醉酣
酒女只得回道:“今日花溪酒份额已经卖完了,几位客人可是有其他的合意的酒。”
她说完忙拾起桌旁的一溜挂串竹简,只见上头刻着花体小字,各色时令花酒应有尽有。
商头见了,不肯道:“这位小娘子,我们这帮他乡游客到了花溪城,慕名寻到百花楼,却尝不到花溪酒,我未曾嫌百花楼一家独卖,你们反倒起了惜售的心思,这算什么经营之道。”
酒娘本就是有些理亏,被这么一问更是面红耳赤,她似有隐情,又不好在外人面前吐露,只是连声否认:“几位客人,这酒真是卖光了。这些日子,楼中的花溪酒,一日只售十坛,我们绝不会刻意囤酒,现在正值赏樱时节,因为这限酒令,得罪了不少老客,才使得这门庭冷落了。”
几人之中,数商头对这里最是熟悉,他进院之时,也发现里头有些冷清,往年野点时分,城中老少都是畅饮花溪酒,垂眼看得遍地樱。
那酒娘也是老实,支吾不出理由,还险些翻了酒盏。
若儿见自己的无心之问,惹得别人很是难堪,连忙补救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喝什么花溪酒也罢,我看这各色花酒都是颜色诱人,入口芬芳,再看看四周景致,一路的疲乏都消了干净。”其余几人也是点头赞同,商头也不想败兴,就暂且将花溪酒的事情搁到了脑后。
这会儿问话的功夫,冷热酒食都已经上齐,玉瓷骨碟中盛放了削薄的嫩牛肉,煎河鲫,青笋尖,鸡蛋瑙,爆猪肚,还有些红衣花生,五盘三碟,加上些新鲜果子,煞是畅快。
几人吃得正开怀,若儿见一旁的酒娘还是愁容满面,突然停下筷来,上前唤道:“这位姐姐,楼中可有新鲜的梨果。”
那酒娘见眼前的少女先前替自己解了围,心里也有了几分好感,嘴里忙应道:“姑娘问得也是巧了,别处的梨子都是秋日成熟,这花溪城里却是不同,这里四季如春,春雨沃土,有种出名的美人香梨正是这个时节上市。”
她果真差人送来了筐洗净了的青梨,都是拳头大小,水嫩滴翠,当真有几分青涩美人的味道。
酒娘也不知这少女要梨子做什么用,只得找了把果刀递了上去。
若儿细看手中银刀,选了个熟透的水梨,对半而开。一声脆响,蜜*汁满溢,再见她轻巧的挖去褐色梨核。
只见梨肉细腻,翠皮诱人,她手中几刀滑下,将梨肉切成月牙形,顺手去过一口陶瓷骨碗,刀背轻压,清甜的梨水立时出了半碗。
酒娘愣了片刻,似是明白了,连忙取出一壶清酒,也是用了寻常甜糯米酿制。若儿见她懂了自己的意思,手中倾斜,两股清透的液体混在一起。樱树之下,这时也是春阳点点,等到若儿停手之时,每人眼前已经多了碗梨儿酒。
几人见了,怕酒香散去,忙是入口,只觉梨子的甘甜带上糯米的润滑,似酒非酒,清新之感中夹带着麻痹之味顺着舌尖渗透了全身。
梨香满口,酒气后劲,互不相让,又是相辅相成。那酒娘见自己的面前也放了一杯,犹豫了片刻,还是试了一口,才刚喝下,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喜色。“这位客人,好巧的心思,这酒可是用了一般的酒和梨子就可以制成?”
她问过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她在这百花楼中也有些年头,平日见过的客人也是不少,今日眼前的客人...除了几名莽撞的武夫,另外几人,却是显得很是不同。
尤其是那对少年男女,少年看着让人生了春风过境之心,少女嘴角含笑让人平生了几分好感。
若儿见席上的人脸上满是赏色,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这梨子倒是可以用各地梨子代替,姐姐若是喜欢味浓些的,可以加些蜂蜜调味。”
酒娘见少女回答的落落大方,嘴里连忙谢了,那商头又说道,“你看这酒还清淡了些,如果是用花溪酒来调味,只怕口感更甚一筹。”
“隐娘,莫要和这痞子胡搅蛮缠,你先退先去。”这时樱花林中多了一人,青衫黄面,手执酒壶,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
见了来人,若儿和秋膘只觉得着他和商头有些神似,却是神似,眼里都是精芒一片,看着就是个狡诈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