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了?有屁快给我放!”张斗耀伸脚踢了下人一下后骂道。
“是……他们说县尊大人您收到了朝廷赈济的粮食却不发给百姓,他们是来要个说法的。”那人只得大着胆子将话给说了出来。
“什么?好大的胆子!”一听居然是这事,张斗耀当即就从躺椅上腾地跳了起来:“居然敢说本官的不是,这等刁民绝对要重重地责罚!”
县衙门前,王二等人正对着那拦住自己去路的衙役们大声喝骂:“明明衙门里有无数的粮食,可张扒皮他却是不肯拿出来。乡亲们,他这是想把大家都逼上了死路啊,我们今天一定要讨一个说法!”在他们的挑动之下,县衙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大家都站在那里,眼里冒着火,却没有做声的。其实县城里的人更是早知道了这事情,只是慑于张斗耀的淫威,无人敢伸张而已。但是今天事情却被这么几个年轻人给挑开了。
就当周围的百姓渐渐因为王二的鼓动而开始有些心动的时候,衙门里突然奔出了十多名手持铁链、棍棒的衙役,然后张斗耀张县令也慢慢地走了出来。一见到县衙门前的情况,张斗耀的心里也是一阵发紧,但他还是冷笑了一声道:“大胆刁民,居然敢在县衙门前闹事,就不怕王法森严吗?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说着他手一指当先的王二等人。
几名衙役当即就要上前,可就当这个时候,王二却开口了,大声道:“慢着,张大人,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命人将我们拿下,可说不通啊。”
“哼,你们几人挑动百姓围住了县衙大门,这还没有过错吗?而且你们在说什么,当本官没有听见吗?来人,拿下!”
“我看谁敢!”王二心头也是火起:“我等草民皆因有事想见县尊大人,所以才赶来县里。只因门前的看守不肯让我们击鼓,这才与他们发生了争执,大人这可不能定我们的罪!”
“嗯?”这一点张斗耀却不知道,他看了一眼门前的手下,见他们点头之后,才道:“你们有什么冤屈啊?”
“大人,我澄成县里已经断粮数月,可是县衙里却有着朝廷拨发的数千石的粮食,大人为何不肯发与我们?”王二没有半分犹豫地就将问题说了出来。
“你……绝无此事,这不过是那些别有用心之徒的一派胡言,岂能作信!”张斗耀虽然心里恨死了眼前的几人,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好真的动手。刚才在里面他已经发现这里的情况有些不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事情给先压下来,然后再寻机会处理这几个胆敢和自己为难的刁民。
“是吗?大人你这也只是一面之辞,若是想让我等心服,可敢让我们进去一搜啊?”王二此时已豁了出去,又大声说道。他的这一提议,顿时引来了其他人的赞同,一时间衙门前的众人都发出了叫好之声。
“……这里乃是县衙重地,岂能让你等草民随便进出!还有你,聚众生事,与官府对抗已经是大罪,现在还敢口出此言,真当本官不敢办你吗?”心里虽然发了慌,但是对百姓心理极有把握的张斗耀却依然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他知道自己只要顶住了,这些百姓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只要大人你肯让我们的人进去搜一搜,只要里面确实没有我们所说的朝廷的赈灾粮食,小人甘愿受罚!”王二依旧没有半点妥协,直看着张斗耀。
“你……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他竟敢在衙门前聚众生事,见了本县令依然口出不逊之言,实在是不能饶恕!”恼羞成怒之下,张斗耀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即下令道。
几名衙役领命上前,其中一人抖着铁链直往王二的头颈处套来。王二却并没有甘心受缚,在这铁链临头的一瞬间错步躲了开去:“小的不服,大人不给我等一个合理的说法,我等不会罢休的。”
“你……”张斗耀心头火更盛,但随即他想到了一点,森然道:“大胆刁民竟敢拒捕,你想造反不成!”这是他以为最有杀伤力的话,只要将这人定为了反贼,那将他杀了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其他人也不敢再以此借口生事。
但是这一点却正好提醒了王二,他们已经到了饿死的边缘,既然都是一死,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为了生存而搏上一搏呢?一旦有了主意,王二便突然高声道:“兄弟们,乡亲们,这个张扒皮为官之后盘剥我们也就罢了,现在更是将朝廷给我们的赈济粮也给私吞了,他这不是想把我们向死里逼吗?既然都是一死,我们就不能反抗吗?他欺压得我们也都够了,这次更不会放过了我们,上吧,把他杀了,抢了里面的粮食!”
“你……”张斗耀闻言惊怒交加,就在他和手下的衙役都愣怔住的时候,王二殃及夺过了身边一人手中的棍子,直往张斗耀打去。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被他给彻底激发了,那些一直以来都敢怒而不敢言的百姓们,在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就快要饿死的情况下,被他这么一挑动之后,再也忍耐不住了,纷纷喝骂着冲了上去。
“啪!”张斗耀的脑袋被棍子重重打中,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清醒过来,知道事情不妙急忙往衙门里避去。而身边的那些衙役也都失了神,纷纷被百姓追打,往里逃去。
百姓们已被怒火夺去了理智,高叫着:“杀死贪官!”的口号,直往县衙门里冲,但凡有阻拦自己的东西,都被愤怒的人群打得粉碎。
张斗耀急急往内避去,但是王二和几名伙伴却没打算放过了他。在这些人里,王二是最冷静的,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已闹大了,自己看来已坐实了造反的罪名,那就索性拼了。而要想将更多的人拉到自己这边,就必须绝了大家的后路。绝后路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杀官了。
追着张斗耀过了前堂,来到后堂,王二等几人才追上了他的脚步。张县令看到这几个刁民居然还追赶着自己,心里就更慌了,色厉内荏地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杀!”没有过多的废话,王二高喊了一声,就抡圆了手了棍子直往张斗耀的身上砸去,他只来得及避上一避,就被棍子砸倒在地。然后数人的手脚就直往这个贪官的身上招呼,不到一会,张斗耀就没了声息。
“不好,二哥,我们真的打死了他!”发泄了一通之后,这些人才知道事情不好了。王二看了大家一眼:“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我们反正是死,不如就反了吧!”
大明崇祯四年十一月,陕西澄成县爆发了起义,县令张斗耀被众人所杀,撼动大明社稷的第一次起义终于出现了……
第572章问计
北京城,虽然才刚进十一月。但是这天气已经很是寒冷,只一晚上的工夫,外面已是天寒地冻,所以在宫里议事的殿中摆满了取暖的火盆,饶是如此,在这里的君臣的心依旧如那外面寒冷的天气一般,凉凉的。
“户部,现在国库之中尚有多少余银哪?”崇祯叹了口气后又问道。就在适才,兵部官员上报说因为寒冷之故,辽东那边的金人再次蠢蠢欲动,虽然两年前他们受到了足够的教训,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今年就不会再来寻事。或许他们不再图中原,但是从边境的百姓手上抢夺粮食等生活品也是大明所不能忍受的。
可是国内连绵的灾祸却已经使辽东的军饷有三月不曾到数了,这使得那里的军心开始不稳,如今的辽东守将满桂更是连上几道折子请饷,这才有崇祯询问户部一事。户部的官员全都露出了无奈之色,最终才有尚书候恂上前奏道:“启奏陛下,今年因各地灾祸不断,直到九十月间才收到了各地的税银,共计五十六万七千三百两,但是为了赈济各地的灾民,国库却拨出了五十万九千两银子,再加上一些其他开销,现在库里存银已不足三万了。”
“什么?”崇祯闻言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其实他也知道这几年间国库进的银子越发的少,而出去的却多,却没想到已到如此捉襟见肘的地步了。“朕还想着拨付一些银两用来赈济闹饥荒的陕西各县百姓呢,这点银子连辽东的军费都远远不够,这可如何是好?”
殿上众臣自内阁官员以下全都闭口不言,他们比皇帝更清楚现在大明遇到的财政难题,甚至连他们今年的俸禄都未必能如数到手呢。见大家都现出了苦相,崇祯心里就更加不快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无法替朕分忧吗?”
“请皇上恕罪,臣等已命人前往那些未曾受灾的地方收粮和银子了,但是那些地方却也交不出太多的银子来,只怕今年这军费……”说到这里,候恂又住了口,因为他发现皇帝的面色更加的难看了。
这时一名在刑部队伍里的官员走了出来,恭声道:“陛下,臣刘懋有本奏。”
“嗯?”对这个刘懋,崇祯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他是个干实事的人,莫非他有什么问题要提出来吗?想到又是伸手要钱的,崇祯心里就再是一紧,但还是道:“准奏。”
“陛下,我大明这次是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灾难,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与我大为不利,我们唯一可做的就只有借助人和了。”没想到刘懋却不是来提问题的,却是来想办法解决问题的,这让崇祯精神为之一振,仔细听他把话说下去:“现在我们大明最缺的就是银子,而各地能交上来的税赋却很不够,要用的却极多,如此情况下我们只有想办法少花一些银子了。臣以为我大明有许多官府的人员都太多了,是该适当的削减一些人员了。”
此言一出,殿上群臣都有些变色了,这话虽然说的笼统,但是大家都感觉到了威胁,是不是要动自己这里的人了,甚至是动到自己头上了。被众人拿眼看着,刘懋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但是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办法,还指望着借此博取皇帝的信任呢,他当然不会退缩了:“比如那些各地的驿站里的驿卒就是数量太多了,不但占了我朝廷许多的钱粮,而且还是地方上的一个隐患,以臣之见,该当先将这些人削减了。”
“各位卿家,你们以为如何啊?”皇帝对这一点所知也很是有限,就开口问道。
见他提到的事情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那些官员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见皇帝过问,他们便都道:“刘懋所言也有着几分道理。财政之道,就在开源节流四字之上,既然我大明的税赋已无法可增,那在节流上动下手也是可以的。而且诚如他所说的,现在驿站中的确有着太多的驿卒,削减一些也能省出不少的银子。”
“好,既然如此,朕就准了此奏,现在就下令将各地的驿站人员削减一半。还有,陕西一地的驿卒就只留三成吧,只要够日常的公务就够了,省下的银子就交由当地的官府去接济受难的百姓吧。”
“皇上仁德没,实在是万民之福!”刘懋忙跪下说道。其他的官员也都纷纷反应了过来,跪地赞道。直到这个时候,皇帝的脸上才露了些许的笑意。
虽然许多事情都没有处理掉,但总算是开了个好头,再加上时已近午,崇祯就宣布散朝。回到了后宫,早有内侍准备下了午餐,崇祯性喜简朴,用饭也不浪费,只三五只菜,一碗饭就打发了。哟内个过了饭,正当皇帝想要消息片刻,然后批阅奏章的时候,一名内侍却急急地奔了进来:“皇上,有陕西来的急奏!”
“快快呈上来。”一听说是自己一直牵挂在心的陕西方面的急奏,崇祯当然不敢怠慢,也不消息了,接过了奏章就看了起来。看了前面几行字,原来因为刚刚解决了一点事情的高兴劲儿就从崇祯的心里消散去了。陕西居然有人杀官造反,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使得崇祯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安平侯府,唐枫在将一份密信扔在桌案上后,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动了起来。现在的他已年过三十,也蓄起了须,做了两年侯爷身上更多了几分沉稳和贵气,比之以前的锋芒毕露大有不同。但是在看到这封密信之后,他的眼里还是露出了丝丝的杀机:“真是该杀啊,这些赃官在如此时候还是只想着捞钱,也难怪当地的百姓要造反了。可是,这事情我不是早吩咐了当地的锦衣卫去盯着了吗?一旦有官员贪污赈灾银两,他们就要忌刻上报,怎么直到事态到了这一步才有急信送来?”在看了看那封密信最后的署名后,唐枫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嘴角扬了起来,原来这信虽然是北镇抚司送来的,但他却记得很清楚,这个叫贾丙的乃是吕岸的心腹之一。唐枫当即对外面道:“来人,去把吕大人给我叫来。”
他所说的吕大人当然是吕岸了,在这两年里,他也立了一些功劳,现在已经从锦衣卫指挥佥事升为了南镇抚司的指挥,几乎可以和骆养性这个北镇平起平坐了。当然,这当中也有不少是唐枫在背后帮了忙,他知道自己想要控制住锦衣卫这股力量,就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独揽大权,这样自己才能从中得到他们的效忠。
让人去请吕岸之后,唐枫才强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看起了那封密信。上面写着如今陕西一地乱民的情况,在王二等在澄成县造反杀官之后不久,府谷王嘉胤、宜川王佐挂也纷纷响应,这三者却并不能让唐枫太当回事,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后面的一个人的名字,安塞高迎祥也在其后起义,并自称为闯王。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好些年了,前世的记忆也磨灭的快所剩无几了,但是对这个名字,这个称号唐枫却还是记忆深刻的。高迎祥,闯王,虽然他不是真正将大明王朝颠覆的人,但其在明末农民军中的名声也是极响的,在他死后,另一个闯王就攻入了北京,崇祯上吊在煤山,然后大明就此灭亡。
原来以为自己已改变了一切,历史将不会再如常而行,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避不了,就连那个造反的人,也没有换换名字。“高迎祥……闯王……难道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会白费吗?就因为天灾,原来或有中兴之望的大明就要灭了吗?不,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我的面前出现,既然我还记得一些历史,就让我尽我自己的所能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吧!”在家里安住了两年之后,唐枫再一次生出了要做一番大事的心愿,他已决定,在见过了吕岸,问明白一些事情之后,就进宫去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