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唐枫本人的封赏却并不能与他所立下的大功劳相匹配。除了一些金银器物的赏赐外,就只是加了一个太子少保的头衔。其实原来崇祯是想把唐枫的安平侯提为国公的,但是却遭到了朝中多数大臣的反对,一个才三十出头的人,短短几年里从一个白丁而出侯爵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如何能再把仅次于亲王的公爵之位给他呢?
对这一点,崇祯也并没有做多少的坚持。虽然心里对唐枫还是很信任的,可是那些对唐枫有拥兵自重,以及心怀不轨的说法还是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对唐枫也有了几分的提防。这样一来,对唐枫本人的封赏少了,可立了功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最终只能把恩赏给了他的两个儿子,长子克清为云骑尉,次子为恩骑尉。以两个散职代替了对唐枫的赏赐。
对这种恩赏,唐枫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和古人不同,唐枫看重的是实际的利益,无论是侯爵也好,国公也好,都只是勋爵而已,自己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力,既然两者都没有分别,那又何必非计较这些呢?
见唐枫对朝廷这样的安排没有半句怨言,崇祯反倒觉着有些不安了,又是好一阵的劝勉。唐枫也说了一番为人臣子就当为国效力的话后,这面圣交旨的事情也就做完了。不过在最后的时候,唐枫还是出于替朝廷的考虑说出了金国内乱的事情,请崇祯一定不能放过了眼下的大好机会,出兵金国。
对此崇祯却是一阵苦笑:“安平侯你有所不知,虽然今年我大明的收成比前两年要好了许多,但各地的百姓依然无法自给自足,再加上国库也很是空虚,实在是不能用兵了。”
唐枫也知道朝廷的苦处,不禁叹了口气。随即他又想到了之前自己在路上所在意的事情,问道:“陛下,不知几月下来,那苏州的港口贸易可有收获吗?”
提起此事,崇祯的脸色才有些好看了起来:“苏州每月都能为朝廷送来十数万的银子,正因为有他们的资助,一些地方的灾民才能妥善得到安置。安平侯之前所提的建议的确是利国利民的举措啊。”
这样一说,唐枫也算是放心了。他最怕的就是朝廷里有些食古不化的人反对开海一事,最终使得苏州的事情不能做成。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朝廷的确是缺银少粮的关系,没有人阻碍着这一切的发展,那等到当地的经济完全有了规模之后,那就不是几个保守的官员能够阻止得了了。而随着苏州的崛起,其他沿海的府县也会竞相模仿,到时候大明封闭了百年的海路就会重新畅通。当然,这不是眼下就能成形的,甚至不是他这辈子能看得到的了。
两君臣在说了这么一番话后,唐枫才告辞了退出宫去。几个月不见自己的妻儿,他也对他们很是想念,所以一出了皇宫,就快马赶回了安平侯府。
自从辽东大胜的消息传来之后,柳慧等人就被皇帝送回了侯府。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只是金人的一个阴谋,唐枫没有反意,当然没有把他的妻儿扣留为人质的必要了。今天一听说唐枫回来,阂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厨房里也早准备下了唐枫爱吃的饭菜。
随着门前下人们的一声大叫:“侯爷回来啦!”整个安平侯府就热闹了起来。唐绰儿一马当先地直往大门奔去,后面跟着两个屁颠屁颠的弟弟。三个小家伙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爹爹了,自然最是开心了。在他们的身后,一帮子丫鬟紧紧跟随,生怕几个小主人摔着了。至于柳慧和大玉儿两个妻子,也是快步追了出来,虽然她们现在的身份不算低了,可还是如常人般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一见到三个儿女向自己扑来,唐枫心里也是一阵温暖,连忙低下了身子,将三人全都搂进了怀里。然后就是全家的一次欢喜的相聚了,他们互诉着离情,而身边三个孩子则不断地打闹着,更增添了天伦之乐的气氛。
用完了饭,安顿了三个孩子休息之后,唐枫才微笑着对两个妻子道:“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了,若不是你们及时做出了正确的举措,只怕我早就被朝廷勒令回京了。”
“相公你说的什么话,作为你的妻子,在需要帮助你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性命都可以给你,何况只是去皇宫住上几天呢?”柳慧忙笑道:“不过你最应该谢的还是玉儿妹妹,这个办法是她想出来的。”
大玉儿有些无奈地一笑道:“姐姐怎么把功劳都推给我呢,你不也做了许多事情吗?”
见两个妻子间能如此友好地相处,唐枫也是心怀大慰。他笑着站起了身来,然后很是正经地朝两个妻子各行了一礼道:“你们两个都帮了我很大的忙,唐枫能娶得两个贤妻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就在这里给你们行礼算是道谢了。”两女见状忙站起了身子还礼,还真有相敬如宾的感觉了。
这一晚,整个安平侯府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就是外面的路人也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这让受命看着安平侯府一举一动的几名锦衣卫的人浑身不自在。但是他们却并没有觉察到,在这个夜里,一双闪着寒光眼睛也在盯着他们。
次日用过了饭后,唐枫正在陪儿女玩呢,解惑就走了过来,小声地道:“公子,果然如你所猜的那样,我们一回来,就被人盯上了。他们昨天晚上一整夜都在外面看着,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解惑不要为这么一点小事而生气,他们猖狂不了几天了。”唐枫呵呵一笑道:“锦衣卫是我能够在朝中立足的根本,他们既然想从我手中夺去大权,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熊辉那边你可派了人去知会了吗?”这个熊辉正是当初建德水患时那知县熊灿的弟弟,也是唐枫以前的亲随之一,后来被安排进了锦衣卫中当了一个百户。因为那次的事情,熊辉对唐枫可说是感恩戴德,自然是忠心耿耿了。
“张泰已经在进京之后就秘密地去联系这些人了。因为象白亮峰这样的老人被排挤,现在锦衣卫里掌权的都是一些原来的百户和总旗,他也是其中的一个。”
“那好,一等到时机成熟,就让他们动手拿人。”唐枫满意地一点头道:“还有,今天晚上你也辛苦一下,给那些言官们打个招呼吧。当初他们给我的效忠信我都还收着呢,是时候用一用他们了。”
“好的,虽然外面有着那么多的锦衣卫的人看着,但我还是能轻易离开的。若不是公子你不肯让我出手对付他们,昨天一个晚上这些人就成尸体了。”解惑点头道。
“你也二十出头了,就不要像以前那样好勇斗狠了,有些事情不是光靠着武力就能解决的。杀了他们,只会打草惊蛇,这次我要让骆养性和吕岸彻底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下来,也好给别人一个警告,别看我现在不管事了,想动我还不是那么容易的。”
北镇抚司衙门里,听完了一切正常的报告之后,骆养性发出了一声满意的笑声:“看来唐枫也就这点本事了。我就知道,一旦我和南镇连在了一起,他一个侯爷想要动我们却是千难万难了。很好,就给我继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朝中那些大人们上了书,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他就无法再把手伸进来了。”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身边的一众刚被提拔起来的锦衣百户都纷纷点头称是,但其中却也有几人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是有着其他打算的。
张泰在随后就见到了熊辉,当听完对方的一番叙述之后,张泰轻声叹道:“原来都是兄弟,现在却要弄成反目成仇,骆养性实在是太过分了。既然他不仁,我们也不能再有任何的犹豫了,熊兄能控制多少人哪?”
“我一向与人为善,肯听我招呼的应该有不少的兄弟,而且侯爷在锦衣卫里的声望一直都很高,一旦起事,我们只要报出了侯爷的名号,那些才刚刚冒起的家伙根本控制不住局面,我们的胜算应该是有七八成的。只是那骆、吕二人却也不简单,所以要夺回权,还是得先把这两人除去。”熊辉思忖了一下后回答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在进京前侯爷就安排好一切了。明天开始,对骆、吕二人的攻击就会开始,到时候他们会先被问罪,这样我们在锦衣卫里下手就能容易许多了。”
两人在密谈了一番怎么行事,怎么安排之后,便分了手。张泰返回了安平侯府,将这里的一切都报与唐枫知道,而熊辉则去联络自己的心腹,准备着随时下手。
天黑了下来,热闹了一天的安平侯府也重新回到了平静。因为唐枫的得胜归来,朝中不少的官员都来道贺,今天一整日里侯府的客人就没有间断过。这当然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朝中官员多与唐枫有着嫌隙,但必要的应酬还是不能少的,连皇帝都给了他两个儿子的封赏,又派了臣子替天子迎接他,朝臣们岂能不做一些表示呢?
一整天下来,要时刻关注着安平侯府进出的人员,也着实为难了那些锦衣密探们。所以在安平侯府终于静下来的时候,他们有所松懈也是很正常的。就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人已经无声无息地从侯府后院的围墙里跃了出来,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因为此人的行动实在不是那些门外的锦衣卫能料到的,再加上他的身手很是了得,所以那些在附近盯着的人也没有发觉有人秘密离开了安平侯府。
这个趁夜而出的正是解惑,只见他在出了侯府后连续几次急转,然后又回头查看,在确定了身后没有人盯稍后,才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这是一片小门小户的聚集所在,多数的住户都是些寻常的京城百姓,有做小生意的,也有在某些商行里做工的,可以算是京城里的低档住宅区了。解惑却在其中的一座看上去很是普通的宅院前停下了脚步,在仔细查看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后,他确定了这里就是自己要见的其中一名言官的住处,便上前拍响了门环。
门很快就开了,当年纪很大的门子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不认识的青年人时,第一反应就是他认错地儿了,便道:“小哥,你找的是?”
“这里可是郭大人的府第?”解惑问道,得到的当然是肯定的答案了。作为大明数量极大,地位却不高的言官们来说,能得到油水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他们多数都住在一些偏僻的所在,除非皇帝有恩赏,否则他们只能将将地把自己的小日子过下去,这郭炎也如他人一般了。
没想到大晚上的还有人指名要见自己,怀着奇怪的心思,郭炎见了解惑。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年轻人,郭炎疑惑地道:“这位公子,你是……”
“郭大人请看这个。”解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条在郭炎的眼前晃了一下。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郭言却还是立刻认出了自己的字迹,而这还是两年前他向唐枫表忠心时所递的纸条呢。
两年前,唐枫刚刚和大玉儿成婚的时候,朝中许多大人都以为安平侯的圣眷要更重了,自有一些不得志的人上赶着巴结和表忠心了。这其中就有当时就是言官的郭炎,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封效忠书却被人今天拿了回来,这让他有些不安了起来。
“你是安平侯身边的人?”郭炎有些忐忑地问道。要是其他人,光是这封东西就能把他的官职给罢免了。解惑微一点头:“我家侯爷对郭大人还是有着很深的好感的,所以这次特命我来请你帮个忙。”
这分明就是要挟了,可郭炎此时却根本不敢推辞,点头道:“能得侯爷的看重实在是下官的荣幸,却不知候爷让下官做什么?”
“放心,侯爷不会让你做什么坏事的,而且此事一定是身为御史的郭大人能轻易做到的。”解惑看出了对方的担心,先安慰了几句,然后才取出了另一张纸,小声地做了吩咐。
“什么?锦衣卫?下官可不敢……”没等郭炎把推脱的话说完,解惑已经打断了他道:“你放心吧,不是只有你一人弹劾,而且此事千真万确,难道你还怕因言获罪不成?”
“可是……”在看到解惑那坚定的眼神的时候,郭炎还是把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现在自己可有把柄在人家手上,的确没有了推辞的可能。无奈之下,他只得点头道:“好吧,只要事情是真的,我们御史言官就有责任弹劾!请转告侯爷,下官会依计划而行的。”
“如此就多谢了。”解惑也不多言,一拱手后就离开了郭家,只留下郭炎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纸条发起了呆来。
这一夜,不少的言官都见到了解惑,一次新的关于锦衣卫指挥权的战斗再次打响了。
第609章锦衣易手
“锦衣卫者,国之利器也,陛下之耳目也。然今有锦衣卫人等不思报国忠君,却以手中之权为己谋私。陕西之变,虽由于贪官横行,然锦衣卫陕西之人亦难辞其咎。若非其收受贿赂,绝不能有今日之祸而朝廷全不知矣……”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弹劾锦衣卫陕西一地的人员收贿赂包庇当地官员恶行的弹章放在了御案之上,崇祯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又从龙案的一角拿过了其他的几道弹劾锦衣卫多行不法之事的弹章。
只是两天而已,就有十多名御史言官对大明这个历史最悠久,也是现在唯一存在的特务机构进行了弹劾。从太祖时起,就有了锦衣卫这个监察百官的特务组织,全盛时更是能将南京城的所有官员在自己家中所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情都禀报皇帝。现在的锦衣卫无论是从规模还是能力上说,都无法与他们的前辈相提并论了,若不是种种缘故,他们还只是东厂的附庸。可是这才掌权几天啊,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对锦衣卫这样的组织,崇祯全没有把他们当成朝廷官员来看,他们有什么贪污或勒索的举动也不放在心上。可是若这些弹劾都是确有其事的话,崇祯就无法忍受了。诚如弹章中所写的那样,锦衣卫乃是皇帝用来监察天下的利器,更或者可说是他的走狗,现在连这些走狗都敢阳奉阴违了,这当然让崇祯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