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笑了笑,善意的调侃,“那就好,不然他真成抛妻弃子了。”
宋彦城没来由的心一紧。虽然这只是例常询问,但一想到这个可能,他背后瞬间激出了一层虚汗。
师兄带她去照片,很体贴地找了位女医师。女医生年轻稳重,全程专注,只在片子拍完后,才难掩兴奋的,小心翼翼问黎枝:“我很喜欢你的电影,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黎枝没什么架子,尴尬自嘲,“当然。让你看笑话了,不好意思啊。”
“您放心,我们这有制度,不会泄露病人隐私。”
她照完片子被推出来,毛飞瑜火急火燎恰好赶来,远远一瞧见人,立刻靠的一声,“我天!真他妈过大年了!”
黎枝的姿势很尴尬,屁股不能着床,整个人是趴着的。此刻,她恨不得把头缝进枕头里。
毛飞瑜骂骂咧咧地走来,正好听见医生看片子结果,“啊,尾椎骨骨裂。”
毛飞瑜震撼,看向宋彦城,“你挺会玩儿啊哥们!”
宋彦城:“……”
这不是还没玩,就成这样了。
黎枝扭头低斥,“你胡说什么呢。”
毛飞瑜恨不得拍死她,“骨裂!你头怎么不裂开啊!多少工作等着呢,这下都得往后压了!”
黎枝龇牙咧嘴,“你以为我想吗?趴在这儿的是我好不好?”
宋彦城和毛飞瑜同时开口,“师兄/医生,她严重吗?”
“还好,一点点,休息几天就不影响了,就是会疼得厉害。我开点喷剂和止疼的,受不了就用点。”师兄交待清楚后,离开病房。
毛飞瑜看向罪魁祸首,啧啧啧地直摇头,“看不出来啊,你癖好挺凶猛。”
宋彦城于心有愧,自觉沉默。
“你俩又和好了?”毛飞瑜眼神嫌弃,“什么玩意儿,小孩过家家似的。”
两人又齐齐沉默。
毛飞瑜诶嘿一声,乐了,“怎么,还没和好呢?”他朝黎枝小声,“没和好你就让他摔你屁股。”
黎枝疼得到吸气,“你是人吗你,没见着你的摇钱树都成这样了?”
毛飞瑜看了看时间,不跟她乱侃,说正事:“工作室我走不开,你现在又给我来这一出,黎枝,我算看明白了,咱俩搭伙挣钱就没个顺利容易的。你不给我留几个烂摊子都不像你风格。”
他又看向宋彦城,更没好语气了,“你个大男人就不能悠着点?非得把她弄到医院里。我真他妈服气。我不管,谁造的孽谁负责,她断几根骨头别跟我说,反正必须完完整整给我送回来。”
走之前,毛飞瑜通知黎枝:“我给你招了个助理,以后专门跟你进组的那种。这人你熟。”
黎枝问:“谁啊?”
“明小棋,拍《指间月光》的时候,跟咱们打过交道的。”
毛飞瑜把两人送回温臣公馆便走了。
喷了药,黎枝被搀扶着,暂且可以勉强行走。她拽着宋彦城的胳膊,每走一步,额上的汗就多一层,她龇牙喊疼,“哎,你这师兄行不行啊,我疼死啦。”
“又不是神仙药,哪有吃了就见效的。”宋彦城架着她,尽量不让她使力,“伤筋动骨最难好,这些天你得忍着了。”
黎枝眼珠儿一转,说红就红,还配合着抽泣,“呜呜呜,我也太惨了吧,长得漂亮就要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吗?”
宋彦城:“……”
“没爹疼没妈爱,半夜好心帮人开车,还要遭遇农夫与蛇。人间不要太真实!”黎枝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掰扯着指头一根根的计算,“误工费,精神补助费,违约金,交通差旅费,我要赔好多钱的。”
宋彦城:“……”
黎枝循序渐进地铺垫,越想越伤心,歪着头往他肩膀蹭眼泪,“这年头,合适的护工不好找呢,吃喝拉撒都要伺候,谁愿意干呢?”
宋彦城又想笑又无奈,低声说:“我愿意,我亲自伺候你,可以么?”
黎枝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盛情难却,那我就如你所愿吧。”
宋彦城:“……”
是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到家,宋彦城扶她慢慢趴去床上。给她脱了鞋子袜子,再用被子盖在腰上。他把温度调低,又打开窗户缝透气。宋彦城一晚上折腾,酒局医院两处跑下来,一身衬衫都皱了。他的背影在灯带的勾勒下,似乎也瘦了些。黎枝侧着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直到眼泪掉落于鼻尖,再滑进唇瓣。
她哑声,“宋彦城,我疼。”
宋彦城快步走到床边,焦急皱眉,“伤口疼么?还是别的地方疼?”
黎枝抓紧他手臂,眼里的泪像炳烛之光,她哽咽说:“心里疼。”
宋彦城默然,化被动为主动,捋开她的五指,然后与她紧紧相扣。他脱了鞋,维持着半躺的姿势,与她静静依偎。
“我们谈谈。”他说,“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暖黄光影里,黎枝的声音如雨后青苔,洗去已久的蒙尘,渐渐明晰坦然。
“我们是大学同学,他编导系,我学表演。我们大一就在一起了,谈了两年恋爱。他大四参加毕业典礼前,出了车祸,被一辆重型装土车撞倒,当场死亡。”
这些往事像一剂麻醉药,止住了肉身的所有疼痛。
黎枝目光深幽却平静,如今再谈及这个人,已没有当初那般撕心裂肺。
“他叫盛星,是当年编导系最优秀的学生,我恩师傅宝玉,对他尤其厚爱,原本想着,本科毕业后,举荐他去北京深造,以后成立个人工作室。《20岁》,是他在世时的最后一部作品。”